灰袍的老人面色平静，但他手中的动作却缓了下来，按照进度，他本该画完一个圆圈，然后开始书写咒语。
难道是被发现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维多利亚学院制服上的魔力波动，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是维多利亚学院的人。
他是瞎了，但如果瞎了就意味着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那是对他的侮辱！
那是对当今最伟大的黑巫师之一，灰败之犬的奴仆，王尔德的亵渎与蔑视，谁若是说他瞎了，他会把那个人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该死！这些维多利亚学院的虫子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明明他已经足够隐蔽了，甚至还施加了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巫术。
根本不可能有人发觉得到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究竟是怎样找到他的？
他正在呼唤“主”们降临于此，将这座城市彻底变成炼狱，变成“主”的养料与饵食。
他的主是谁？自然是灰败之犬。
它们是死亡，它们是腐朽，它们是无尽徘徊的风，将一切历史与事物卷入尘埃，让一切归于湮灭的伟大存在。
这就是它们，象征着毁灭与腐朽的灰败之犬。
但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被发现了？可恶！就差一步！若是在这里杀了他们，罗莎琳那家伙肯定能感应到。
毕竟黑巫师的魔力波动太过独特了，如果释放巫术将他们杀死，他可没信心对付“黑炎的魔女”，而且这座城市不只有一位实力与黑炎的魔女相近的家伙。
柳梦寒看着手指动作蓦然缓慢许多的老人，瞬间意识到这位高洁不屈的老人是发觉他们了，而她接下来说的话，会彻底影响他们之间关系的走向。
倘若说错话，这位自尊心爆棚的老人，说不定会当场离去，或者下达逐客令，不管他们在怎么弥补都没用，那位老人不会因此原谅她的。
柳梦寒看向老人泛黑的手背，在紧皱的皮肤下，那一条条血管如蚯蚓般吸附在他的手背上，看起来更骇人了。
而那发黄的指甲里，有新鲜的苔藓，还有一些红黑色的淤泥，以及一些虫子的残躯。
新鲜的苔藓很好理解，而红黑色的淤泥和虫子的残躯也并不难。
柳梦寒知道那是什么，是这位高傲的老人坚持在地上，或许是在田地里作画导致指缝里残留了大量的淤泥。
而那红色，便是长时间作画的证明，他忍着剧痛，哪怕十指渗出鲜血，也坚持作画，在雨天恐怕也如此。
多么伟大而又值得尊敬的艺术家啊！
这位老人如刀削般刚毅的脸颊，以及那如乱蛇般盘踞的灰发，这是一位有着一身傲骨的艺术家啊！
也许，他因为一场大火失去了他的一切，并非是他的子女不愿管他，而是他的画作太负盛名。
或者是某位高居艺术殿堂的大家的画作便来自于这位老人，直到某一天老人不再愿意为那位艺术家提供他的画作。
老人厌倦和烦腻了艺术大家沽名钓誉的荣誉，彻底断绝了和那位艺术大家的来往。
而那位艺术大家，恐怕是个cjb，实际作画的水平，还不如三岁小孩。
于是那位艺术大家宣布封笔，派人找上老头，让人在老头熟睡时放火烧了老人的屋子。
因为那位老人掌握着他的把柄，随时都可能将他拽下艺术殿堂的宝座。
老人不除，他心不安。
在烈火焚烧之下，老人的子女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而老人捡回了一条命，大半张脸却就此烧毁，他的双眼也被烟雾熏瞎。
这样的老人并不在乎虚荣，因为他已经听过太多称赞，他需要的是一种来自内心的真正的赞美与赏识！
说实话柳梦寒有些忐忑，她不确定她的话是否会刺激到老人，也不确定寒月清影决表达出来后，她的意思是否还能维持原意，而不歪曲？
“老先生，你的图案画得真标准，我看上去心情就平静了许多，如看透了许多东西。”柳梦寒说道，这次的寒月清影决并未作怪。
是的，最简单的，发自内心的赞美，从细节去夸，而不是无脑的鼓吹老人的画作！
而且老人的五芒星与那个圆圈，实在是标准，特别是老人现在在写的字体，让人咂舌。
是斜体吧？尽管连成一串，但并不像初学者那样的虫走蛇行，龙飞凤舞用在此处并不为过，连成一串的同时，竟然还能准确的辨认出每一个单词来。
大概是作为被召唤者，她的部分常识是与凯撒共享的，这也许是她能看懂课本上的文字的原因，但这里的文字，似乎不是课本上的字体。
而是一种古老的字体，所以说，真不愧是艺术家吗？连文字都掌握的如此精奥，如此冷门生僻的文字，他却写得如此熟练。
！
王尔德闻言却浑身一颤，眼前的这个少女，显然阅历丰富，而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阵法在画些什么。
她说他图案画得真标准，言外之意就是她知道他画的是什么阵法，后面甚至还用反讽，来证明这一点。
让她一看上去就心情平静了许多，这不是讽刺是什么？他的这个阵法便是调动人最深处的情绪，使其狂厄化，变成淤泥状的怪物。
这是主们最喜欢的食粮，倘若召唤主们到来，它们没找到合适的食物，那么灰败之犬们就会将召唤者啃噬干净，连骨头渣都不会留下。
如看透了许多东西——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王尔德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动手罗莎琳他们势必会赶来，若是不动手，他谋划那么多年的计谋就要被拆穿了，被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很年轻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这是他从古籍里得到的秘法，也得知了主们最喜欢这种食粮，他在那之后便打算将一切都奉献给主，按理来说，这个阵法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的才对。
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能看透他的阵法？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柳梦寒看着动作戛然而止，甚至浑身颤抖的老人，以及他那激动的神色，她明白了，老人这是遇到知音的激动，才颤抖成这样的。
所以说，她成功了？！
哼哼！她真厉害哇！
这样并没有伤害到老人家脆弱的自尊心？太棒了，这样的老人其实需要的不是物质的帮助，可能更需要精神上的开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