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清澈的眼神亚瑟并未见过几次，那古井无波的黑瞳，仿佛不带一丝凡尘。
他还记得，在教会尚未覆灭时，月亮教会的祭司便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剑术学童，他看见那穿着纯白的修女服的祭司，蒙上双眼。
柔顺分明的发丝，落在祭司的肩旁，就如这般惊艳。
世间传言，月神的祭司，皆蒙上的了双眼，因为她们的眼眸能让人的心智在一瞬间崩塌。
而他，剑术决斗输给了他的朋友，被迫按照对方的要求，来到月亮的教会，在月亮的神像脸上画上丑陋的符号。
那位月亮的祭司，就在神像下，蒙着眼，双手捧在一起，低声地祷告着。
直到他踏足教堂深处的花园，惊起落在窗沿的白鸽，它们在天空中盘旋，将少年的勇敢一同带走。
如鸽子们衔着的橄榄枝。
祭司恰好在那时摘下了眼罩，她捧着那纯白蕾丝的眼罩，回过头望向了他，便是这样的神色。
摄人心魄。
未通情欲的少年，心砰砰地乱跳，在一阵慌乱中，他狼狈地逃出了教堂，事后哥哥还笑话过他。
如今，物是人非，他却再一次见到了那样的眼神，仿佛这位少女与月神的教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赞美月亮。”亚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却被柳梦寒收入耳中。
赞美……月亮？柳梦寒不解，为什么老人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
月亮的意象，在华夏很常见，比如李白的静夜思，与月亮有关的是相思。
西方，魔幻世界，月亮的意象也不差太多，至少有一部分是，朋友和知己，用来寄托自己的情思。
还有一方面是，月亮可以庇护受到灾难的人们，毕竟那差不多是黑夜里唯一的光——如果忽略掉星星的话。
然而，月亮的意象并不完全是好的。
月亮有阴晴圆缺，所以月亮代表着未知和不可靠。
第二，月亮的暗面，也未曾被人们忽视，丑陋与黑暗，晦暗与非法。
因为夜间的很多东西都是非法的——比如，偷盗，刺杀。
但老人显然并不是再说月亮的缺点，否则不会提到赞美月亮。
嗯……所以是在说月亮的好的一面么？难不成是因为，她现在这幅模样长得像老人的一个故人？
不对，老人的眼神，更像是追忆和悔恨，所以他说的赞美，也未必全是赞美。
如果联系月亮的两方面的意象来思考，也许是背叛了他的故人？甚至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没放下她？唔……否则很难解释对方一看见她就说赞美月亮。
柳梦寒从储物戒中取出针线，随后漫不经心地扯了一个题外话。
“你认识王尔德吗？”这是废话，因为她早就听见老人和这位医生姐姐的谈话。
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算很差，至少是很差的，不然王尔德老先生不会放狗咬他。
她记得她不小心擦干净老人的犬牙吊坠的时候，老人虽然唤来了那只灰白色的大狗，也没有咬她。
所以，看来两人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
让她想想，老人之前还说过“狩人”，这个词，感觉就像是一些会抓小动物进去的组织一样。
他要抓王尔德老先生——他要么是地下的人贩子，要么是官方的警察！
但是，从老人之前说的话来看，他应该是站在正义那边的老人。
她已经脑补出了老人站在夜色中，背对着她，而肩膀上披着一件写着正义二字的披风。
“自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亚瑟一愣，随后回道，“而且，我迫不及待与他再见一面了……”
老人末端的话语背后，能听出来还有单词，但被他咬断了。
亚瑟想说的是，然后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
柳梦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发现了这位叫做亚瑟的老人，愣神了，而且是那种，又爱又恨的神色？
是吗？
嘶，似乎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如果再联系亚瑟讲得那一句，“赞美月亮。”似乎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了。
假设，王尔德与亚瑟，这两人有一种见不得人的关系，那是不是正好对应了，月亮不好的一种意象。
见不得光的，阴暗的东西，那么两人假设是那种关系，倒也确实符合月亮的意象。
不可靠与多变——是指王尔德先生养了狗吗？
柳梦寒这么推测，便是因为王尔德的那一串狗牙吊坠，也许那串狗牙并不是来自于他现在身旁的那只狗。
而是他以前就养过的一只狗，她不妨再大胆的假设。
亚瑟先生发现王尔德养了狗以后，便残忍的杀死了那只狗，并认为王尔德背叛了他？
然而他却依旧念及旧情，这就涉及到了月亮的好的意象，他还思念着他？
所以从一开始，她所推测的“她”就不是“她”，而是“他”？
那，为什么见到她就要说一句赞美月亮呢？
也许是王尔德在和亚瑟先生谈话时，提起了她？但是他们两人的相处并不愉快。
所以王尔德先生让那只灰白色的大狗咬了亚瑟先生？
“是么？我想你们之前有误会需要解除。”柳梦寒说道，接着她开始缝合？
不！缝合个锤子！她是吃了丹药无效才缝合的。
虽然也可以想到，眼前这位强壮的老伯，在她一边缝合伤口的时候，一边喝酒大笑的样子了。
但是，她可是会很累的！
所以柳梦寒将针线收了回去，随手取出一瓶金疮药，搁置在桌旁。
“也许王尔德并不如此。”
亚瑟神色一顿，误会？什么意思，难不成王尔德召唤来灰败之犬，想要毁灭城市，也是误会？
但王尔德确实召唤出了灰败之犬，却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瘟疫，也只是役使那只灰白色的狗咬了他一口。
“简单涂抹一下伤口即可。”柳梦寒吩咐道。
再加上她之前对王尔德的推测——无儿无女的老人，对的，他们怎么可能有儿女嘛！
但应该不是大艺术家嫉妒王尔德的才华，反而是这位老先生干的？因为王尔德养了一只狗？
心情复杂，直接纵火，也像是这位看样子就是走武力路线的老人干出来的事情。
唉，怎么说呢，他们太过偏激了？也许。
唔，不过，迟暮之年的话，两人即使不能恢复到以往的关系，恢复成普通朋友也许是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