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 同志
他喘着粗气,靠在一辆已经没有了炮台的坦克上,脚下那只人形怪物似乎还想要挣扎一下。他撇了一眼那只人形怪物,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军刺装在了卡拉什尼科夫的枪口上,然后抬起手臂,用力向下一刺,刺刀穿过怪物半透明的柔性硅晶样外壳,扎进了怪物的核心。
紧接着,他用力的搅动着,将那个微微发亮的核心搅了个稀碎,最后用力向下一刺,将那个人形怪物钉死在了地面上。人形的怪物停止了挣扎,而他也捡起了一旁只剩下三分之一瓶的伏特加。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想要松一口气,但是,透过火光他看到的只有更多的,像是人一样的怪物朝着他走来。
“Расцветали яблони и груши,
Поплыли туманы над рекой;
Выходила на берег Катюша……”①
他摇了摇头,不是这首歌。
“Головы вверх гордо поднять,
за тебя - Родина-мать!
Мы до конца будем стоять,
за тебя - Родина-мать!
Мы будем петь, будем
гулять,
за тебя - Родина-мать!
И за страну - трижды ‘Ура!’
За тебя - Родина-мать!”②
他唱着!
喝光了手中的伏特加!
抄起了身后坦克上的一把工兵铲!
“Ура!Ура!!Ура!!!”
他冲了出去!
冲进了那一片火海!
◇
“瑞德·马卡洛夫。”
“是!但是,首先,请叫我同志。”
“放轻松点,瑞德·马卡洛夫同志。你是俄罗斯人?”
“是!”
“你的老家是……”
“报告!汉德加。”
“欢迎你来到马加丹基地,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地勤人员了,同志。”
“是!”
——录音编号:[数据删除]
○
这里的天气,一如既往冷的要命。但是,对于马加丹基地的士兵们来说,只要能在休息的时候喝上一杯伏特加,再吃上一口腌肥肉配上大列巴,那真的是一种从地狱里活着回来一样的感觉。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也算是能看得清楚了,但是,气温却开始变得更加令人不愉快了。现在只是九月,但是这个位于北纬60度的空军基地却开始一天冷过一天了。
那该死的星崩。
这是所有士兵共同的想法,包括那些军官。原本这样一个沿海地区的空军基地并不需要这么的人手,甚至不需要所谓的卫戍连。但是,因为星崩的原因,总会有星崩兽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周围进行骚扰。虽然出现都只是两三只,但是,每次都需要大量的人员和装备才能将其消灭。
星耀教会原本打算在这里修建一个港口,但是,这里只要一入冬,海面都会变成大片大片的浮冰,常规的舰船根本无法在港口修整停靠。至于那些可以在天上飞行的战舰,那东西怎么可能会在港口停靠补给呢?她们最多偶尔来这个空军基地做一下临时的停靠而已。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是作为一个前哨基地,还是要死死盯着入冬后从海面上进攻过来的星崩兽。
不过,作为空军基地,他们的待遇还算是很好的。至少比起那些在勘察加半岛上驻扎着的陆军们来说要好得多。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每天紧急起飞的次数会变多而已。日常的巡逻任务其实都是交给无人机来完成的,只不过追击和消灭敌情这种事还是需要人来完成的。
但是,这一切又和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瑞德看着眼前的战机,放下了手里的扳手坐在一旁休息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战机,笑了。基地里剩下为数不多的SU-27,他们现在也是放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总比之前维护米格好多了,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小声念叨着,“发动机正常,火控正常,电子系统……正常。这东西用到现在居然还能执行巡飞和对地攻击的任务,简直就是个奇迹。”
嘴上念叨归念叨,他还是快速的填着手里的检修表。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喂饱这些“大鸟”,等着下一次的紧急起飞了。
“伊万!把弹药挂载都推过来吧!”他一边把升降台往下降,一边对着机库里不远处打瞌睡的士兵喊到,“别睡了!起来装弹了!”
“教皇可鉴,我真的没睡!”伊万听到喊声,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他揉了揉有点发红的鼻子,跳上了身边的牵引车,拖着一大车的家伙事朝着飞机开了过去,“好了,我的瑞德大老爷,弹药来了,装弹吧。”
瑞德从升降台上跳了下来,解开制动,和伊万将这台笨重的升降台推到了一边。接着他清点着牵引车后面的挂载,顺手拿起了牵引车座位上的水壶喝了起来。不过,他只是小小喝一口而已,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升降机边的伊万,两人相视一笑。
“味道如何?”伊万一边问着,一边将一旁的小升降台拖了过来。
瑞德合上水壶的盖子,把水壶重新放回到牵引车上。他咂了咂嘴,细细回味了一下,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是那种清烈苦涩的味道,但是,喝起来很暖和。
“哈拉哨。”瑞德说道。
“你们两个的动作一如既往得快啊。”一位穿着大衣的军官走了进来,顺手拿起了牵引车上的水壶喝了起来,“味道的确不错。”
“马克西姆上尉!”两人看到这位军官脸色都白了,愣愣得站在地上对着马克西姆敬着礼,伊万更是完全酒醒了。
马克西姆回了下礼,将水壶放了回去:“继续工作。我只是过来看看机库里战机的状态。”说着,他拿过了瑞德递上来的检修表,仔细地看了起来。
瑞德见马克西姆在看着表单,便对着伊万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走到了一旁开始为机库里唯一一架没挂载的SU-27战机挂上火箭发射巢和对地攻击导弹。看着两个小伙子迅速的身手,原本打算上去帮忙的马克西姆便没有上前。
这两个人的配合,就算是真的喝多了伏特加,也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他看着机库外的天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走到了机库门旁打开了机库内的灯。
天空,又阴下来了。
不消片刻,瑞德和伊万便装好了全部的挂载和机炮的弹药。他们走到了机库门口站着的马克西姆身边,马克西姆见两人走来,将手里的检修表递回到了瑞德的手里。瑞德接过表后,和伊万对着马克西姆敬了礼以后,便走回到战机旁开始了复合工作。
马克西姆看着瑞德,心里满是赞许。这个小子来马加丹基地已经一年多了,当时还只是个勉强跟在其他地勤后面修修米格的愣头小子,现在都能一个人应付SU-27这种大家伙了。
“上尉!请您签字!”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瑞德和伊万已经带着检修表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接过检修表后,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在页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将检修表递了回去。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马克西姆从大衣里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银色酒壶:“你们两等等,工作结束了,尝尝我的这个。”
伊万首先接过那只银质酒壶,拧开盖子,先是闻了闻酒的味道,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瑞德,当然瑞德也闻到酒壶里的味道,虽然有股很奇特的香味,但是,如果换成自己的话,恐怕不会轻易喝下去里面的液体。
但是,伊万这个酒鬼并没有退缩,而是猛得朝自己自己的嘴里倒了一口。接着他的五官拧在了一起,用力咽下口中的酒后,开始像个大牲口一样喘起了粗气。瑞德看了看面前的马克西姆,充满了和善的笑容,看来自己注定逃不掉这一口了。
他接过伊万递过来的酒壶,皱了下眉头,便也是猛地喝了一口。那种如同刀片一样的感觉瞬间侵占了他的口腔,热辣的口感也顺着喉咙冲向了自己的胃里,他用力咽了下去。之后便是猛烈地咳嗽以及被眼泪占据的双眼。
“如何?这是我在甘肃的朋友之前托物资补给带过来的特产。”马克西姆笑着接过了酒壶,小口抿了一口里面的酒,“他特意跟我说,这个酒要小口喝,很烈。”
“咳咳!呼……呼……”
伊万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喘不上气,只能强忍着那种完全不适的反胃感,这就是远东总指挥部那边酿造的酒吗?简直可怕。这东西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但是,听说的只是香醇的口感和味道,这真的是不合适直接喝啊。
“这东西,居然,真的是远东……总指挥部……咳!的特产……咳咳!”瑞德用力深呼吸了几下,虽然还是有不适感,但也算是能忍下来,“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喝下去……咳!这么烈的酒的?”
马克西姆拧上盖子,脸上挤出了神秘的笑容:“那当然是配着下酒菜,小口小口慢慢喝的。马卡洛夫同志。哈哈哈哈!”
瑞德·马卡洛夫听到马克西姆上尉的话后,便知道这是对他们在工作中喝酒的惩罚了,他和伊万立刻站好,看着马克西姆收起笑容的脸。
马克西姆也看着他们,收起了手里的银酒壶。他先是看向了瑞德,又看向了伊万。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很结实,这是年轻人的肩膀。
“我知道,你们两人都是十分优秀的地勤,但是,工作中禁止饮酒这件事我不止一次说过了!技术的实力不是借口,这是牺牲的飞行员用生命换来的教训!我希望你们记住!”马克西姆又盯着瑞德的双眼,“我希望你当时来这里说的,‘首先,请叫我同志。’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的,更希望你明白‘同志’这两个字在我们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已经快要40岁的上尉,瑞德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伊万更是明白,“同志”对这位老兵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已经失去了明确的政府、国家边界的世界,星耀教会勉强维持着一切,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那些曾经存在着的精神,并不是这样一个所谓的“教会”所能替代的。
2000年,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昨日。
那一年,天空中闪耀着7个耀眼的光芒。
那一年,一道光撞向了月亮,从月球上散落下来的无数火球将“国家”甚至“文明”这一概念几乎从地球抹去了。
那一年,名为星耀的教会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
那一年,他们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园。
那一年,留给他们的,只有无数痛苦的回忆。
在远东陆军学院的那几年,瑞德·马卡洛夫总会抬头看看夜空中灰蒙蒙的月亮,他总会一个人哼着歌,那首母亲教给他的歌。
Не слышны в саду даже
шорохи,
Всё здесь замерло до
утра,
Если б знали вы, как
мне дороги
Подмосковные вечера.③
…………
① 歌曲《喀秋莎》(俄文歌词)
② 歌曲《За тебя,
Родина-мать》(译:《为了你,祖国母亲》歌手:Lube)
③ 歌曲《莫斯科郊外的夜晚》(俄文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