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 激症
“你确定你要回去?”
“是的。”
“可是你确定你所谓的能量子的理论会被接受吗?毕竟,有量子学派的那些人的理论和数据在那里。”
“如果,只是量子学派的那些介子理论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能量子文明要在介子文明之后了。虽然,对于人类来说这的确过于跳跃式的发展了,但是,我们的哪一次发展不是在跳跃呢?”
“你凭什么判断这次陨石群的坠落是一场危机?”
“那我们哪一次的理论预想是借助了推论出来的公式的?”
“你需要多少帮助?”
“尽可能提供吧,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他们在能在10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全套的工业体系和研究体系。那里有最理想的研究条件,我需要那些陨石。”
“你在南非的报告我看了,我只想说,即便是以教会内最离谱的理论来看,我都会说一句,我们被物理学忽悠了。”
“你说的最离谱的理论,是指我的理论吗?”
“没你的离谱。不过也差不多,就是那个简并态晶体框架结构体的理论。”
“你说的是那个泡沫中子星理论吗?的确没有我的理论离谱。至少,从理论上来说……不,现在是从现实里来看,这种物质的确是存在的。”
“那么……”
“我不会和他们共享这个情报的,至少,我还想听一遍那个。”
“你是说……那个?”
“对,就是那个。反正不是物理学不存在了。总之,太好玩了。”
——录音编号:[0X001XX5-访问被拒绝]
◇
看着家属手里的死亡证明,关晓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是有种彻底放松的感觉。这两个月对于她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从前线送来的重伤员,他们的伤势没有一丝好转的现象,而且,只限于男性。
这是最后一位在他们医院的男性伤员,死因很简单,就是骨折。一开始关晓和科室的主治医生们也难以接受这样的死因,毕竟,人怎么可能会因为骨折死掉呢?但是,如果是无法愈合的骨折,那的确是可以从精神和生理上同时将一个人折磨至死。
拿到死亡证明的家属,甚至有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这两个月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病人只能靠着药品来让痛苦稍稍减少一些,不过,最后还是顶不住痛苦而死于激症了。家属看到病人最后咽气的时候,甚至都只是简单告诉医生放弃抢救,最后整个人都是一种放松且痛苦的表情。
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小腿骨折就可以要一个人的命。但是,这两个月的折磨也算是结束了。不用再听那痛苦的哀嚎了,也不用再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那一天,人们惊恐地跑向最近的庇护所,留给自己的并不是那燃烧的天空,而是耳边的尖叫和嚎哭,以及,能够活下来的庆幸。
能够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只不过,对于关晓来说,她的担心远没有结束。王建国现在还在一线没有回来,那边的情况可能更加地复杂。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到丈夫噩耗的准备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事情真的是让人难以预料的。
“关护士!你来一下!”
“好!”
正在关晓松口气的时候,那边护士长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里。看样子,科室要简单开个小会了,这次的情况如果说专门开个总结会都是可以的。不过,情况特殊,应该只是简单安排下各自的病历总结就完事了。
看样子,晚上又要值班了。也就是昊昊这孩子省心,也不去爷爷奶奶家住,区里知道情况以后,第一时间就给王昊安排进了西附小住校去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就给安排进去了,真是世事弄人啊。
走到站里,护士长看到关晓以后,扶了下眼睛,拿了个信封递到了关晓的手里,说到:“这次有几个德国的专家过来,说是帮我们解决伤员的问题。不过,人要去的地方是一线。每个医院点名一个人去,然后,区里点名你去了。”
听到护士长的话后,关晓打开了信封,里面是红头的文件,上面写着要求关晓参加这次的交流会,地点没有说明。关晓想了想,回答到:“好的,护士长,什么时候出发啊?”
“下周一,你最近先回去把家里安排下把,这次出差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护士长看着关晓说到,“这几天就给你批个假期,你好好休息下,那边到时候会派车去你家接你的。”
“好的,护士长。那我先去把病历总结写了。”
“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是哪里,但是,真希望王建国也在那里啊。关晓一边整理着病历,一边想着,这两个月过的真的是太煎熬了,简直比两年还要让人觉得痛苦。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见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就像是生离死别一样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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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啊,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啊,罗伊德。”
“家里还好吗?”
“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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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德,对于星耀教会的援助,我们会记在心里的。”
“但是,老周,情况我也告诉你了,事情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想要掌控就能掌控的了。我愿意让瑞德缇过来,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总有人要为了种族的延续需要牺牲的……”
“但是,老罗伊德啊……教会从来都是明哲保身的,不是吗?你们来寻求我们合作,就这一件事就可以确定,你们原来的靠山——美国,已经完全无法再为你们提供庇护了。我没有说错吧?如果说美国还存在的话,那么它一定也只存在于历史之中了。”
“难道你就这么迫切的希望看到美国从历史长河中消失吗?”
“想想它的两面三刀,我倒是真的希望它能在这次的陨石雨中彻底消失。哈哈哈哈哈。”
“老周,我们玩笑归玩笑,但是,你刚刚也听了我说的那个计划了。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意见是,等落实以后再看吧。”
“那,老周,我们……合作?”
“不。星耀教会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就必须接受强权的支配。否则,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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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如黑墨的夜色中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的黎波里的地中海气候就是这样,一到快要入冬的季节就会开始漫无边际地下着雨。不得不说,这两个月过得真是够让人头疼的,本来这里晚上就没什么灯,现在可以说是除了医院和政府大楼以外,晚上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的车灯会亮了。
莫里威斯警长坐在车上,穿着他的羊毛呢子大衣,他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并不着急从车里下来。他知道,这里唯一一家有电的医院里,现在有一群不速之客。而那群不速之客并不是那些在街头毛头小子,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波得·凯里亚摩斯,当地反抗军的头目,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狠角色。而这间医院从上个月开始,就由外籍佣兵团的人开始把守,似乎里面有个十分重要的病人。
莫里威斯想了想,他想要点燃一支烟,但是看到远处医院门口全副武装的尸体,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可不想被突然而来的子弹打穿脑袋,然后在其他警员的骚乱中,随着车子的警报声睁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支烟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有一个老婆和三个情人,外加八个孩子呢。
这时,一名警员穿着黑色的雨披背着医院那还算是明亮的灯光走到了他的车旁边,莫里威斯想了想,摇下了车窗。
“警长,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说实话,我们不是很想守在门口。”
“政府军还要多久过来?”
“没有消息,倒是还有一个佣兵活着。”警员指了指医院门口装甲车旁边站着的一个壮汉,“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一直想要接过现场的指挥权。”
外籍团的人啊……莫里威斯眯着眼看了看远处那个躲在装甲车后面的壮汉,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种疯子,大概率会想拿着自动步枪,然后带着我们这群人进去送死。
他正准备对着身边的警员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位警员,又仔细想了想自己来着的目的,便拿起副驾驶上的他那顶黑色的羊毛呢子做的绅士帽戴在了头上,接着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他和警员猫着腰走到了那辆停在医院大门旁的装甲车旁边,那名士兵看到穿着呢子大衣的莫里威斯,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莫里威斯警长?”
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莫里威斯反倒是愣了一下,他借着微弱的光,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壮汉,才发现他是自己的老熟人了:“艾拉莫队长?!”
莫里威斯递过去一支烟,他看着这个老熟人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是同情。但是,他看了看躲在墙后的那些警员,还是让自己有点上头的热血冷静了下来。
“政府军怎么说?”
“要到天亮了。你这怎么这么惨?”
“那我要是告诉你,叛军占领了医院,然后,里面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人,你怎么想?”
“草他妈的!波得这个天杀的狗娘养的王八蛋!”
事情变复杂了,莫里威斯本以为这是一件只需要一枚200公斤航弹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现在怕是要一支专业的作战部队来解决的麻烦问题了。
“我这里其实不算惨,老东西们早就回国了,死的都是你们这边的讨生活的人。有几个挺有天赋的,很可惜就是了。波得带来两个加强排的人,外加各种轻重武器和足够支撑他们在这作战一周的补给。他这次不打算小的小闹了。”
“你是说,波得本人在医院里面?”
“嗯。我亲眼看到的。他拄着拐杖走进了医院。”
“这个医院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前段时间,有个从坠落区过来的病人,进去以后就没见出来的,我当时也是临时接到任务,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把守医院大门……你不要告诉我,波得是为了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病人才搞得这一出啊。”
“很有可能是这样……你知道,这些所谓反抗军的首领,脑子里多多少少都没什么东西。在他们眼里,精巧的计划是比不过7.62子弹的。所以,那个病人有什么秘密吗?”
“具体的东西我倒是不知道,就只知道一点,他似乎是星耀教会的人。”
“星耀教会?那是什么?”
“我只是偶然间听到他们那些人这么称呼自己……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是什么神职人员……不过,我们就这么耗着等到天亮?”
“只能耗着了,我怕我们稍微一冲动,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我可不想死在这么个地方,也不想带着这群人去死。”
“莫里威斯,你作为警长的正义感呢?”
“你可真幽默,艾拉莫。这里是非洲,每个人都为自己活着。况且,你应该比我更加深有体会才对。”
两人相互一笑,便决定站在原地等天亮了。而周围的警员看到他两的表情,便也是松了口气,现在只要盯梢就好,只要不卖命就行了。而且,对方是反叛军,自己只是个混口饭吃的小警员罢了。着实犯不上拼命。
正当所有人都放松精神的时候,医院的楼内传出了人群的惨叫声和大量的枪声。所有人迅速蹲下身子靠在离自己最近的掩体上,以防流弹伤到自己。
这个狗艹的波得终于开始露出本性了吗?
但是,让莫里威斯和艾拉莫以及所有在场的警员不解的是,为什么在惨叫声和枪声中掺杂着那种基于人类本能的恐惧而发出的质问呢?
怪物?
这个词随着越来越响的枪声愈发的频繁出现。仿佛这栋8层的医院大楼里,真的有一只单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不死的怪物一样。
听着楼里逐渐稀疏的枪声和惨叫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慢慢弥散在了空气中。艾拉莫慢慢挪到医院正门的墙边,小心地探出头。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缩了回去。
空气中除了雨声以外,所有人的都不敢发出哪怕一丝超过雨声的声音。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一阵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但是,除了艾拉莫以外,没人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而艾拉莫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个全身都是鲜血,如同人类一样行走,双臂像是两柄长剑一样拖在地面上,而波得的脑袋,就嵌在那个怪物的心口上。
“哈哈……”波得的脑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脑袋发出了狂笑。
“我活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死亡了!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了!!没有人可以打败这个力量!没有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拉莫听着里面那似人非人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拔出手枪,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保险。作为佣兵,除了特殊情况,手里的枪一直都是顶着火,然后关上保险的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着目标的样子。目标身高大约2米,除了心口的人类头颅是肉体以外,根据那种如同石头摩擦水泥一样的声音,可以推测出手枪里的9毫米空尖弹对其大概是由金属或者石头组成的身体无法造成直接伤害。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那个能在大楼门口发疯的脑袋,应该就是弱点了。他看了看一旁的莫里威斯,对方冲着他点了点头,便悄悄从地上捡起块石头。
艾拉莫指了指庭院里的绿化灌木丛,莫里威斯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以后,莫里威斯将石头丢向了绿化带里的灌木丛。
听到声音的怪物,警觉地看向绿化带,而就是这一瞬间,艾拉莫从大门后闪出身,对着波得的脑袋就是连续扣动了三下扳机。而一旁的莫里威斯顺手夺过一旁警员的霰弹枪,闪身到了艾拉莫的身旁。不出两人所料,这个怪物在听到三声枪响的瞬间便出现在了艾拉莫的面前。
莫里威斯想也没想,迅速将枪口顶在波得的脑袋上,扣动了扳机。随着三下沉闷的枪声,那个怪物便保持着抬起双臂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雨中。
艾拉莫和莫里威斯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个已经碎成一团肉泥的脑袋,暗自庆幸,还好用的是勃朗宁A5这种半自动霰弹枪,不然,但凡手慢一点,今天所有人就都要死在这了。
“现在怎么办?”
“封锁现场吧。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你或者我能处理的了。”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两米高的,如同石雕一样的巨像,小心翼翼地后退到了他们觉得的安全距离外。这时,两人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而当两人走进医院的时候,现场的惨状,已经不能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了。四处散落的尸块,汇聚成小河的鲜血。没有一个幸存者,现场除了墙壁上的弹痕以外,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就是在墙上那整齐的切削痕迹了。
他们将医院大门口的那个怪物尸体搬进医院以后,便用警戒线将医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封锁了起来。他们没有放任何一个人进来,也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直到天亮为止,直到星耀教会的人回收了那个怪物的尸体,直到痛苦的哭声响彻医院的周围。
没有人愿意提及那天晚上具体发什么了什么,人们只是知道,一位警长英勇地击毙了当地叛军的头目。
而那一夜,则是的黎波里最黑暗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