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汐的头被洁白的布匹覆盖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自觉地有些慌张，毕竟身后还有一道不善的眼神盯得她头皮发麻。
“只是丢了圣铃而已，那东西对修女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小魔女小声地开口嘀咕着。
然而，头上的布料一下子就被揭了起来。
“做不到就艾草。”
狄娜毫无耐心地开口言语，墨黑色的眸中闪烁着不悦。
凝汐顿时慌乱的缩了起来。
“我...我知道啦。”
狄娜轻轻叹了口气，将披在身上的长袍打理平整。
她可懒得和这个不谙世事的小魔女解释什么。
别的时候不说，至少她之前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十天有七天都是在床上过的。
狄娜默默地伸出手，握住凝汐雪白的发丝，指尖灵巧的帮她绑着头发。
感受到了头上的异动，凝汐默默地转过头，漂亮的红眸先是下意识地露出害怕。
转而又平静下来。
小魔女吞了吞口水，看着表情平静的狄娜，和刚才的她仿佛判若两人。
“...这是干什么？”
“绑头发啊，你不会梳理头发的吧？”
狄娜随口应了一声。
凝汐顿时愣了愣，看着狄娜精致的侧颜。
她的确不会弄什么复杂的发型，就算做了那么久的女孩子都不会。
但她俩不是刚见面么。
狄娜纤细的手指穿进发间，痒痒的，弄得小魔女浑身一震。
凝汐精致的红眸突然亮了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种愤恨和对自己的了解...
难道狄娜也有着记忆？
凝汐跪坐在地上的双腿霎时间立了起来，弄得狄娜正摆弄发丝的手歪斜了一下。
狄娜顿时伸出手拍了拍小魔女的娇臀，嘴角凑近她敏感的耳垂。
“安分点。”
“痛呜，不是，我想问件事...”
凝汐被狄娜胸前的耸起顶住身子，一边向下弯着腰一边小声言语。
突然，一条修长的双腿突然从下方穿过，抵在了她的腿间。
狄娜眼底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放在小魔女身上的膝盖用力碾磨了几下。
“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办了你，信不信？”
“知道了知道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哈！”
小魔女通红着脸颊，双腿颤巍巍地努力向里夹，些微的摩挲弄得红眸中有些羞涩。
她软声喘息着比了一个法国军礼。
挂钟的指针嗒嗒作响，幕布外也越发的人声鼎沸。
狄娜对自己的耀武扬威十分满意，收回了腿。
凝汐感觉臀下生疼，捂着发烫的脸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说起来狄娜刚刚还一副要灭了自己的架势，怎么突然就对自己玩起来了。
小魔女伸手擦了擦因为惊吓还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而狄娜默默低头打量着凝汐，眸中的情绪颇有些复杂。
她说不出来，一切不甘和委屈，嫉恨和憎恶，都说不出来。
上一世，所有人都被战争的阴霾覆盖着。
只有这个小魔女整天无忧无虑，带着她的恋爱脑俘获无数人脆弱的心。
然后把牵住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扯断。
再任凭战争压垮这个行将就木的国度。
狄娜突然想到了其他几个被小魔女迷住的女人，她们和自己一样受了魔神的蛊惑么？
而这个小魔女博得原谅了么？
指尖抚摸着柔顺的银发，狄娜一时间竟生不出气来。
或许那些分外真实的梦，不过就只是梦呢。
又或者，自己身处的是条不该存在纷争和战乱的世界线呢。
狄娜的思绪有些混乱。
她将最后的一缕发辫扎好，转而拍了拍凝汐的小脑瓜。
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样，从轮廓上来看，你就和她没区别了。”
狄娜的声音显得温和了几分，凝汐再度被吓了一跳，颤巍巍的重新跪坐在圣像前方。
总觉得她的温柔好假。
“...这样就好了？”
凝汐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辫，将刚刚取下的白布又重新盖在头上。
狄娜满意的瞅了瞅自己亲手弄出来的杰作，勾起唇瓣点了点头。
“待会就照着写好的念词，先祈祷，然后起来去准备好的诵经台那边。”
“好麻烦。”
也很幼稚。
凝汐无奈地自言自语着。
狄娜摇了摇头，转而抱着双臂靠在不远处的墙边。
“那是教会的破规矩。”
墙上的挂钟吭地一声，指向了八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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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洛菲亚学院，礼堂中心。
“我能再去拿一块草莓慕斯么？”
奥娜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悄悄凑向柏莎言语着。
她翠绿色的眸子紧盯着餐盘里所剩不多的慕斯蛋糕。
柏莎白了她一眼。
“你问我干嘛？”
“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那确实应该不好意思，第六块了。”
森汀接上了奥娜的话。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纱裙，略显宽松的设计，穿在她身上却将曼妙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的勾勒出来。
“我去拿。”
森汀金色的眸子带着几分笑意，款款走向储放食品的架子，颇有几分优雅风范。
蕾雅眨了眨漂亮的琉璃眸子凑过来，看了看森汀端庄的步伐，又看了看奥娜嘴角的果酱。
她顿时勾起嘴角乐着笑出来。
“学着点，杂鱼棕毛。”
“...你还有脸说我的？”
奥娜不悦地瞪大眼睛看向蕾雅，这个小人精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
“肩带要掉了。”
“啊？骗人...真的啊？！”
蕾雅慌忙跑到一边，粉发间的假花透过灯反射出来好看的光。
柏莎无声笑着打量这一切。
不知道那个小魔女现在过得怎样呢。
不管情况如何，有她的魔法在...
一切都没那么轻易能说的开。
突然，柏莎那对勾人的蓝眸凝滞了一瞬。
她的魔法被触发了。
绝不会让人向他人表露爱意，又无法言说那些“不存在的过往”的魔法。
“狄娜.秋歌？”
柏莎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
声音细微的难以察觉。
奥娜和蕾雅并没有听到，而碰巧路过的森汀却停下了脚步。
她那对淡金色的眸子露出了迟疑。
“怎么了，柏莎小姐。”
森汀转过了头，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
柏莎默默抬起了头，脸上为难的神情只是停留了一瞬间，转而笑着看向森汀。
又被她发现了，真没办法。
“森汀小姐，你要随我去一趟舞台那边么？”
就在柏莎话语落下的同时，礼堂内庄严的圣铃再度响了起来。
奥娜凑过来拿过森汀手中的慕斯蛋糕，听着两个人的交谈，翠绿色的眸中颇有些疑惑。
“那位圣女预选要出现了哟，你们要去哪里啊？”
“...”
柏莎依旧无声地笑了笑，向着森汀投过一个警惕的目光。
森汀顿时会了意。
她的脸上也出现了凝重的神情，侧头看了一眼奥娜。
“就想着吃，也不想想你家小姐咯？”
“诶？”
奥娜愣了一下，那对灵动的双耳竖了起来。
同时，舞台的幕布打开了。
被白布蒙住真实模样的圣女预选虔诚的对着圣像跪拜，手持诵经缓缓走上前。
装成塞琉西亚的凝汐，此时却一脸震惊的看着经书中的内容。
其中充满了对半兽人的不齿与歧视。
教会似乎毫不掩饰对于半兽人的憎恶，试图用这样的教义来唤醒人们心中对异种的排斥。
凝汐漂亮的红眸中闪烁着不安。
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内部暗流涌动的赫萝王国，人们心中的确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一份阴暗。
那份被太平粉饰着的阴暗。
而当时一心只想勾引漂亮姐姐的她，从未在意过这种事情。
凝汐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看向台下的人山人海。
倘若有上一世的记忆，塞琉西亚定然对自己的视若无物恨之入骨。
她害怕的罪业并不是爱而不得。
而是爱而不得之后，失去一切的她受万人唾弃的那种恐怖。
装饰华丽的经书仿佛正失去颜色。
凝汐发麻的嘴角缓缓分开，断断续续地张口言语。
眼前闪过的却尽是上一世的走马灯，那匹白狼的一颦一笑。
她好漂亮。
但是好残忍。
手中正被自己高高捧起的罪业本身，好残忍。
“敬各位，在此时此刻聚集于此的，奥洛菲亚学院的各位师生...”
凝汐感到浑身恶寒。
与此同时，舞台的幕布刷一下地合了起来，将她和冰冷的世界一同阻隔在外面。
狄娜拉起幕布，转而靠着墙坐下来，点着了一根烟。
不知道小魔女看见了那些会怎么想哟。
也许能让她多了解了解塞琉西亚的世界？
狄娜漆黑的眸子露出几分笑意，转而低头看着烟灰慢慢洒落。
就像什么东西失去了颜色，零落在地上。
真凄惨。
突然，远远地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狄娜挑了挑眉，缓缓地站起了身，瞅向匆忙过来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一个十分熟悉。
她笑着看向了森汀金色眸中略有些冰冷的眼神，不慌不忙地走近。
“你先别紧张。”
“凝汐在哪儿？”
森汀微微抬头紧盯着狄娜的脸，手心紧张地攥出了汗。
两个人相遇，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感觉。
森汀被狄娜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如果她和奥娜，蕾雅一样...
很难保证她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森汀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默默凝聚起魔力。
但狄娜视若无物，毫无惧色地靠了过来，眸中显出几分玩昧。
“看来你也一样啊。”
“什...”
森汀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她也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让森汀的脸色变了变，她局促的向后退，身后藏着的手霎时间抽出。
狂暴的风元素充斥了整个空间，掀起两个人的衣衫。
狄娜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重，对上森汀满是震惊和不安的目光，伸出空空的两只手。
她想要的答案算是找到了。
对于凝汐的去留。
而面前这位精灵公主对小魔女的态度...恐怕也大差不差。
“我说了别紧张，没必要动手嘛。”
“我说了，凝汐在哪儿？”
“她...是来找塞琉西亚的，演说完了就会过来。”
狄娜思索了一下，低低笑着言语出声。
她该退场了。
和小魔女短暂的会面，但是来日方长。
但森汀似乎并不想放狄娜离开，她咬着牙走上前，将闪烁着辉光的魔法阵对向她的面门。
狄娜就像个不稳定的炸弹，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就随时都会爆炸。
更何况那关乎凝汐的安危。
“你和我一起等。”
“行啊，聊点什么？”
棕色的长发被风吹拂着摇曳生姿。
狄娜对森汀那玩闹一般的威胁视若无睹，勾唇笑了笑。
“关于我们都言说不出来的那东西...”
突然，一股诡异的气息直直冲向狄娜的面门。
一瞬间。
狄娜反手抽出腰间的太刀，在半空中画出漂亮的圆弧，闪着冷光的刀锋不偏不倚的格挡开通体漆黑的刀刃。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传出，她颇有些惊讶地看向突刺过来的柏莎。
虎口处传来的钝痛弄得狄娜手腕一麻，她后退两步，看着柏莎握在手中的魔力刀刃。
“又一个。”
狄娜挑了挑眉看着柏莎这张陌生的脸孔。
几缕棕色的发丝同金发一起静静地落在地上。
而柏莎心里则有些气恼。
怎么下界是个人都能和她打成五五开的。
要不是为了不让森汀和狄娜交流出更多信息，她才不会贸然出手。
“凝汐在哪儿？”
柏莎的语调也泛着冰冷。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人确实能威胁到小魔女的生命。
还是得管上一管。
狄娜从柏莎的蓝色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神色，她只是无奈地笑笑。
转念一想，就这样默认了小魔女对自己上一世的背叛，也蛮可悲的。
毕竟她那时候还是张白纸。
“假如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她还会对这里的人抱有如此大的热情么？”
看向柏莎和森汀的眼神满是冷嘲热讽。
然而，就在下一刻，幕布前的舞台却传出了清亮的声音。
“资认为，对于非人种族的歧视是不合理的，唤醒人性阴暗面的煽动发言则更加可耻。”
“在这个利欲熏人心的时代，分化他人的不应再是外表，而是心灵！”
怀着莫大的愧疚，凝汐搬出了尘封在记忆中十几年的理论知识，胡编乱造了一通。
漂亮的红眸缓缓垂下，不知是兴奋还是不安。
她可从来没说过这么高大上的话啊。
不过顷刻之间，台下掌声雷动。
狄娜顿时愣了一下。
而森汀微微笑了起来，收回了手中的魔法阵。
居然冒充圣女预选，回头可得好好教训那个小魔女一通。
“她会的。”
......
另一边，塞琉西亚远远地看着诵经台上的那个人，满脸震惊。
透过布料隐约能看出来的，和她一样的白发红眸。
塞琉西亚缓缓跪坐了下来，漂亮的红眸闪闪发光，可爱的双耳直直的竖了起来。
那是她一直都不敢说出的话语。
晚风吹过塞琉西亚的腰间，圣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恍然直起了上身，娇小的身子轻轻颤抖，转而向着礼堂的方向奔去。
那个人口中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她好想问个明白。
然而，一只手突然放在了塞琉西亚的肩膀上。
狄娜垂下眸子，眯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塞琉西亚。
“很显然那边没我们的事了，圣女预选。”
“等下...”
“不会还想着找她算账吧？”
狄娜难得露出了发自真心的微笑。
“您可能没必要这么排斥她，塞琉西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