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携裹尘埃、星星点点的阳光下,爱珐怜望着自己的干净、纤细的手,又想起了梅墨菲斯掌心的触感,盈盈的、暖暖的,就像春天的风一样。
片刻,突然又想到了梅墨菲斯过份完美的手指,细腻、匀称、白皙,甚至连指甲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开着裂、有很多细小的伤痕,一点儿都不好看。
爱珐怜闭上眼,把手藏着,不愿继续看了。
——等等我。
就在她低着头,看着脚底的淤泥发呆时,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蓦地,像是什么奇怪的固执一样,她翻来覆去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等等我。”
——“等等我。”
——“等等我。”
……
爱珐怜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胸口激荡,让心脏加速跳动,让在埋藏在脉管中的血液滚烫起来。
.
很久,很久之后,爱珐怜还是没有等到梅墨菲斯的身影。
期间,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由瑰丽变成火红,又变成橘红、金红,终于变成一只炽白耀眼的模样,高高悬挂在了天空。
渐渐地,有脚步声匆匆传来,可惜每次都是抬头后的失望和在期待。
——没关系。
在很多、很多次后,她告诉自己。
——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
接近清晨的微端时,爱珐怜的一个朋友……和她一起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小孩,突然来到了这里,爱珐怜虽然不怕她,但就是很应付不过来。
所以,爱珐怜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些,抱着膝盖的双手也不觉紧了几分。
在孤儿院里,她喜欢莫名其妙的惹爱珐怜哭,然后又想尽办法的哄她;她喜欢说爱珐怜是累赘、讨厌鬼、爱哭鬼,但却不允许别的小孩欺负她;她明知道爱珐怜怕幽灵之类的东西,可还是喜欢讲恐怖的小故事吓她……
“在想什么呢?怜怜,来,张口。”
她突然凑到爱珐怜眼前,将女孩吓得不轻,看着她指尖剥了皮的葡萄,爱珐怜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却迟迟不肯张嘴去吃。
只比她大四岁的南奈尔和爱珐怜不一样,她天生丽质、优雅大方,魔法天赋极高。似乎连唯一的缺点——没有双亲,在别有用心的同龄人眼里,也变成了诱惑。
“吃呀?怜怜。”
爱珐怜不低头,南奈尔便抬手往她口中喂,她躲不及,汁水甜蜜的紫葡入了口中,连带她的手指都放进了她嘴里,她傻愣愣的看着他,南奈尔却漫不经心用手指摩挲着她小小的唇瓣,动作轻浮又暧昧。
片刻,她望着爱珐怜歪了歪头,低低的笑着,温柔又明朗。
“怜怜如今愈发的笨了。”
她从不称她为姓或名,就喜欢怜怜、怜怜的叫她。爱珐怜被南奈尔捉弄,有些生气,就想张口咬她的手,她却比女孩还快,手一抽,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呜……”
舌尖的疼痛,让爱珐怜淡蓝色的眼眸瞬间萦满了盈盈水光,若秋水明泠。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时,却不忘狠狠地盯着南奈尔。
“我看看。”
南奈尔不由分说地就握住了爱珐怜的手腕,过于病态、纤细、苍白让她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将手指轻而易举的从她脸上扯开。唇瓣上染了血丝,爱珐怜还在恼南奈尔,坚决不肯张口给她看,特别是现下,她目光灼灼、玩味的吓人。
爱珐怜不愿意嘴,她也有的是办法,两指掐住她的小脸轻轻一用力。
“唔……”
她又凑近了几分,强势灼热的呼吸在爱珐怜面上徘徊,对上女孩那双不染是非的纯净眼眸,南奈尔心中有个地方在加速扭曲。
——她有病。
南奈尔也知道自己有病。
她完全有能力给女孩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
可是,她却喜欢看女孩在泥泞、绝望的沼泽中受苦受难。
然后,在适应的时候,像个救世主一样耀眼的从天而降。
尽管南奈尔明确的知道这是及其不正常的行为,可她却就是欲罢不能。
所以……
——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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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帮我烧好水和准备几件小孩的衣物,可以吗?”
不过七点多钟,梅墨菲斯就已穿戴整齐,浅白色的织线棉衣、灰蓝外套,和一件黑白相间的百褶裙,齐腰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看起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文静和端雅。
“嗯,好。”
管家将命令吩咐下去后,发现自家小姐和芙洛雅站在玄关,正准备出门。
“小姐,你这是……”
梅墨菲斯在假期里,除了非必要外,很少穿便装出门。
“要出门吗?可是早饭还没用呢。”
“不着急。”
.
郊区离昨夜的那个地方有着不小的距离,在走了一会儿,芙洛雅看着神情舒缓、眉眼浅弯的梅墨菲斯,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喜欢那个小孩?”
别墅的里的其他人不知,只当梅墨菲斯出门是有什么事情。只有她陪着梅墨菲斯遇见那场了大雨,自然清楚自家小姐要去干什么。
梅墨菲斯转身望向芙洛雅,带着浅笑回答:“她和她……很像。”
芙洛雅知道小姐口中的她是谁……早已死去的二小姐。
“小姐喜欢就好。”
她道。
同时,心中滋味万千。
自家小姐的过早成熟让她与同龄人格格不入,身边从未有过玩伴,或许,那孩子能改变些什么。但是,芙洛雅也知道,那孩子是被“恶魔”诅咒过的。
“可是……她……”
“我知道。”梅墨菲斯望着芙洛雅平静地说:“但是,我喜欢她。”
含蓄了一早晨的阳光在爱珐怜身后的天际线喷薄欲出,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它终于不吝啬,给予了这个世界最温暖、最明亮的光线。
南奈尔看了看天色,颤了颤羽色的眼睫,隐下心中的复杂,开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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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
正午时分,梅墨菲斯走过积聚的污水,掀开堡垒废墟的大门,看见里面小猫般蜷缩成一团的爱珐怜,正睡着午觉。
梅墨菲斯熟知这种姿势,那是寻求安全感的姿态,小手抱着膝盖,小脸则全部埋藏其中。
“小姐……”
芙洛雅瞧了瞧梅墨菲斯,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嘘。”
梅墨菲斯伸出无名指竖在唇边,示意芙洛雅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