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你们到医院了吧,检查结果怎么样?”
阿六是宋夜铭的小名,过去农村人迷信都会给孩子取一些贱名,什么狗剩、二愣子、铁蛋,借贱名来消灾躲鬼神。
比起这些名字,阿六已经算得上好听的名字了,结婚前陈沐雪也是喊他阿六的,毕竟顺口。
“结果一样,治不好。爸,以后这事你别管了。”
“害!瞧你这话,阿六。
大医院的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好这点小病,一定是有风险,你不同意对不对?
阿六啊,不是我说你,只要是手术就有风险。
有风险就不做了,那我当年也别下井挖矿了,就坐着等天上掉馅饼。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阿六啊,你有出息了,开了那么大的店。咱们村里头多少双眼睛瞅着你。
一出门逢人就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孩子出生了一起吃早茶啊。
你让我怎么回?
再说你堂哥儿子都溜大了,读幼儿园了开始识字了。
你们还没半点动静,你妈也很着急。
她也是受过苦的,以前生不了孩子治不好,被她公公赶出去过苦命日子。
现在这条件,你又不缺钱,治好了光宗耀祖啊!
村长说今年修祠堂,你一有儿子,不就得把咱们大祖父的牌摆上去?”
“呵呵。”宋夜铭听到这,一股无名火气串上来了,说来说去,不就是好面子那套吗。
“爸,就算治好了能生,生的是女孩怎么办?
她这身体撑死了就一胎。”
“女娃啊……”那边犹豫了下,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阿六,你媳妇在你身边不?”
“没,她去厕所了。”宋夜铭看了一眼陈沐雪,他很清楚老头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阿六啊,你媳妇村里人都说她勤劳能干是个孝顺女,对我对你妈更没话讲,每年都带一条大烟过来,还帮你妈做饭洗衣服,抢着活干。
可就是身子骨不行……生不了孩子。
我也希望她好啊,哎。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要是你同意,我立马跟你伯伯商量,回头给你找个屁/股大好生娃的姑娘。
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都不过分。
媒婆能把咱家门踏烂!
委屈委屈咱家小雪,分套屋给她,每个月打点钱,你以前不就这么养着她吗。
多养张嘴吃饭,也没事。”
宋夜铭气笑了:“爸,你都知道时代不一样了,怎么还惦记着生男娃呢?”
“害!阿六,这不一样!这是传宗接代,老祖宗告诉我们传承不能断的!
没儿子那叫传宗接代吗!女人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会给你祖宗修祠堂!?”
“说完了吗?”宋夜铭握住手机,“传宗接代这事,堂哥的儿子接着传下去不就是了。
我跟讲你讲。
爸,这是我尊重你才这么喊。
以后你再提一句让我和雪儿离婚的事,别怪我跟你断绝关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砰!宋夜铭把手机摔在地上,不解气还用力踩上了几脚。
他回头看向陈沐雪,果不其然眼睛红了。
陈沐雪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公公会怂恿丈夫跟她离婚,找别的女人。
他揉着妻子的头发:“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成花猫子了多难看。”
“夜铭……我好难过……”她靠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说。
因为过去的事,宋夜铭跟爸爸关系很僵,是她从中调和。
过年去老家,使劲帮婆婆做家务活,也是想一家人和和气气,也争一口气让村里人羡慕,给两老人家添面子。
到头来她还是多余的,就因为她生不了孩子。
“你啊,就是心软,爸都不认你了,你不骂他,倒是哭得起劲。
咱们一起开店,起早贪黑的干活,这店能起来你没功劳?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让我找别的女人。
好了,我们先回去。”
“夜铭,手机……”
“都摔成这样了,没救了。”宋夜铭看着被摔烂的手机摇头。
一千多块的红米,宋夜铭用了快好几年了寿命也快到头了,所以摔烂了也不心疼。
主要太生气了,不摔个东西不解气。
当初老爸提了一嘴这个事情,被他吼了几声缩了回去。
如今又提。
没儿子就叫绝后啊?太可笑了,跟这群人别想什么沟通,沟通个屁。
一旁的陈梦晴大气不敢出,她第一次见到宋哥那么生气,而她心中更多的也是气愤。
叔叔那个大屎壳郎,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出来,让姐姐跟宋哥离婚,他怎么说得出来!
三人直接搭乘出租车回租房了,被这通电话搅得哪还有心情坐船,先歇会再说。
坐出租车花钱这回事,陈沐雪也没精力去管丈夫了,她心思全在之前老爸的话上面。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房东奶奶看着宋夜铭略微惊讶的说。
“有点事,耽误了,明天再出去。”
“哦哦。”老人一瞧男人面色沉沉,他妻子捂着脸,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妹妹闷闷不乐,很识趣没有再问什么。
待三人上楼,不多时老人家端着个水果盘上来了:“新切的水果,你们尝尝?吃点水果,心情会好点。”
宋夜铭连忙推了回去:“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没什么客气,一点水果而已,你们不来租房,我这房子也是空着。”
老人摞下话离开了。
“宋哥,一个房东都对我们这么好,你看看老家的大屎虫,天天就盼着他孙子。
他怎么不自个去生一个?”
宋夜铭摆摆手:“你少说两句,他毕竟是你叔。”
“来,这个破手机你拿去手机店,看看还能不能修。”
“宋哥,这不可能修好了。有修这个的钱,不如买新的了。”
“那你去剁手宝买个新的,我转给你。”宋夜铭拿起妻子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账号转给了小姨子。
他又取出旧手机的电话卡:“你还是得去趟手机店,把这个破手机回收。
记住了,不要跑太远的地方。
还有……”
“知道了,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跟陌生人搭话,不能去人少的地方。
千万不能去不良场所,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要保护好自己,寻求周围人的帮助。
我的手机快捷键1号,设置的是110,长按立马能拨通。”
宋夜铭见梦梦板着手指头数滑稽的模样,之前胸腔充满的戾气不由消散了些,他摸了摸她的头:“记住就好,去吧。
我跟你姐单独待一会儿。”
“嗯,我五点再回来了啊,记住了五点。”陈梦晴抛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不能当两人的电灯泡,两个人接下要做的事情,她还不懂吗?
离开一会儿比较好。
到五点有三个半小时,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就逛逛这个小区好了,看看附近有没有糕点店,嘿嘿!
好吃的甜点~我来咯~
待陈梦晴妮子离开后,趴在宋夜铭怀里的雪儿如决堤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憋了一路,可把她憋坏了。
她委屈吗,委屈死了。
哪个出嫁的女人,被公公嫌弃,还怂恿丈夫离婚,会不难过。
特别雪儿这种传统的神州女子,骨子里就遵从村里那套,以老为尊。
一家之主不拿筷子吃饭,其她人都不准动,客厅座椅还有高低之分。
敬酒也有礼数讲究,过年过节谁家的炮仗响得最久声音最大,谁家就最有钱!
谁家老人大寿摆二十桌酒,一桌二十多道菜,还是在城里摆的。那他家儿子女儿最孝顺!
祠堂里的摆位更别说了,都是脸面!
村里的老人就吃这张脸,没脸就活不下去!
待雪儿哭得泄气,有些哭不动的时候,宋夜铭才开始他的安慰方式。
这所谓的安慰方式,要引用一部乡村爱情片。
讲的一个姓朱的朱大爷,跟自家老婆吵架。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这位朱大爷这段时间帮村里一对寡妇孤儿挑水,本意是帮衬。
但村里人可不管这些,闲言闲语就传到他老婆耳朵里,说两人有奸/情。
老婆哭闹不给他做饭。
朱大爷只好摞起袖子,抱起他老婆钻回屋里就放炕上了。
这一宿,吱呀吱呀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第二天一大早他老婆起来给他做烙饼,再也没提那寡妇的事情。
有时候最原始的本能,能解决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特别是像雪儿这样的传统女人。
很快陈沐雪沉浸在鱼水之欢当中。
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被一阵一阵的狂风推上浪尖。
一开始占据了上风,最后体力不支才跌落在沙滩上……
看着用被子蒙住脸,但浑身冒着热气的妻子,宋夜铭笑了笑:“怎么样,好些吗?”
“问你话呢,不答?”他手往被子里一摸,雪儿被这一搅动,脑袋才钻了出来。
“好些了。”她的脸很红。
虽然都老夫老妻的,但每次行这档事,她还是很羞耻。
为什么她会是无限制的那一方啊!
她还记得结婚半年后,丈夫抱着被子执意要睡客厅那回事。
她有那么可怕吗!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太夸张了。
事实上她确实很可怕,那段时间丈夫身体消瘦了不少。
人人都说他最近是不是劳累过度了,别光顾着忙生意,身体也很重要啊。
要多保重身体。
后续买了点补品,加上锻炼,也有所节制,丈夫身体很快恢复了。
不过还是经不住风吹雨打,这下雨天一长,那屋里该长霉的还是得长霉。
所以陈沐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竭泽而渔,循环利用才是真理。
虽然现代人都用手机看日期时间了,但家里还是用老黄历,每隔十五天标记一个圈。
这个圈就是交公粮的日子。
但今天显然不是这个日子,只是丈夫为了安慰她,提前“破戒”。
这不利于可持续循环……
在家好办,补一补就过去了,在这里可不好买到新鲜的土猪腰子。
早知道把家里那瓶六味地黄丸带过来了,陈沐雪有些懊恼。
她的心思被分散,全在丈夫身上,一时间忘了刚才自己哭得跟个花猫子一样。
宋夜铭轻轻揉着沐雪的长发:“我啊,怕你心软。
回家以后被人说几句,又想去做手术。
另一方面我不跟老爹大吵一架,直接骗他说做了手术,他老人家能信?
之后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骗她们说做了手术,瞒了一两年再说。
这不是老爹第一次劝我跟你离婚,还有几个劝我的人,我就不跟你说了。
其实这件事我根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想想瞒不住,你早晚会知道。
你啊,就是太在乎这些了。
我清楚,你也是为了我。
我没有孩子,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绝户的人是我。
你很生气,你很想骂那些碎嘴的人,可你反驳不了。
我们确实没有孩子,但这根本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