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想去灵隐寺。”
晚上睡觉的时候，沐雪侧着身抱着宋夜铭一条胳膊说。
“行。”宋夜铭知道沐雪的脾气，她始终没有放下孩子的事。
之前那个时候，她不让宋夜铭拔出来，说不能浪费。
“说不定就怀上了呢。”
即便是被医生宣判“死亡通知书”，沐雪依旧对怀孕抱有希望。
去灵隐寺求佛，也是抱着缥缈的神话传说去的。
沐雪：“我今天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你讲我给你大衣缝内兜。
我想起你过年回家买了随身听给我们俩。
还有几卷磁带，第一首是吻别。”
“后来买了MP3，第一首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然后是丁香花、香水有毒。
现在能随时随地听歌了，不需要在拿着mp3去网吧下载歌曲。
可当初听歌的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些磁带你不是还放在那里吗？想听的话还可以再放。
我记得你那会儿最喜欢的那个电视节目叫什么来着？对，超级女生。
你最喜欢的歌手叫张韶涵。”
婶婶家虽然有电视，但叔叔喜欢看亮剑雪豹的战争片。
沐雪可不好跟叔叔抢节目，她当时是在村中心看的电视。
江元庆一家70年代末就是万元户，早年家家户户没有电视机，只有他家有黑白电视。
村里的人想看电视，都会聚集在他家的院子里，自带板凳蒲扇瓜子，白开水。
来看电视的人给个几分钱，或者把家里种的蔬菜带点过来，捧捧场子。
后来大部分人家里都有了黑白电视，他家里又是第一个有大彩电的。
再后来变成液晶电视机。
80寸的液晶电视机放在庭院里，就跟以前旧村子拿放映机和胶带来放黑白电影一样，竟聚集了大半个村的人。
主要超级女声，不需要怎么看屏幕，主要是听她们怎么唱歌。
时势造英雄。
大家都聚在这里，听湖南台超级女声。
一边听歌一边跟着她们学唱歌。
有人还会用小灵通发短信投票支持自己喜欢的选手。
有的小孩还会因为谁被淘汰而大哭。
而张韶涵总决赛第一个被淘汰的时候，沐雪也忍不住流泪。
这是她第一次追星，可惜张韶涵只拿了季军。
然后05年第二届，她主追李宇春，这下子结果没让她失望，对方拿下冠军，她开心了好一段时间。
当时陈沐雪带着妹妹一起去听歌的，梦晴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唱歌。
就像现在来西湖旅游，触发关键字就唱歌。
陈沐雪看电视用得是家里种的姜，她有时候放学后帮婶婶一起整理园里的菜，所以拿一两块生姜不要紧。
而第二年江元庆不收乡亲们的东西了，这下子来看电视的人就更多了，就算家里有电视机可以收看到超级女生，也一样过来凑热闹。
就如同当今小区里的老年人组织跳广场舞一样，这是自发性的聚集活动。
“当时我还挺想参加那个超级女生的，哪怕只是参加海选，被淘汰也不要紧，挺有意思的。
但是车票太贵了。”
沐雪不可能丢下妹妹自己独自一人去蜀川，没钱也没时间。
“其实你写信跟我讲的话，我支持你去的。”
“我又不想成为歌手，我只是觉得能参加的话，也许会有一段有趣的回忆。
目前也不差，你给我的那些磁带还有随身听，我已经很满足了。”
陈沐雪靠在宋夜铭肩膀上，过去丈夫除了关心她吃穿用度外，还在意她精神方面的娱乐，希望她能开心快乐，也就他这样的男人能做到这点了。
“你也不差，第一年我回来的时候只能给我大衣封内兜，第二年就能给我做衣服了，还给了我一双棉鞋，冷的时候垫垫脚。
那双鞋质量真的好，穿两年冬天都没穿坏，我在外面买的鞋，估计不到几个月就烂了。”
婶婶是那个年代下岗的针织厂女工人，家里有缝纫机（几个一起下岗的女工合资的，不想找新工作，继续做衣服糊口）。
沐雪帮忙，跟着学就学会了，聪明乖巧的人，想讨厌也讨厌不起来。
随着后来宋夜铭当上了正式学徒，婶婶的不待见也逐渐消失了。
“那可是我花了好久加固的鞋底，就是怕你不注意进了水，或者磨损太厉害，导致穿得不暖和。”
宋夜铭摸着妻子的头发：“那真是辛苦你了，我记得过年我回来的时候，你带着梦梦站在火车站月台等着我。
我下车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冻得脸通红通红的。
我赶紧带着你们俩去附近的餐馆吃顿热乎乎饺子。
不然一路走回去，你们俩还真要感冒了。
每年都在那里等，说了不用等我，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就是不听话。”
“那怎么行，不接你回家，万一走漏了财气怎么办，好不容易当上正式学徒。”
“是你心里惦记着我吧。”
“讨厌死了，谁惦记你了。”沐雪脸颊一红，推开丈夫摸自己脸的手。
“哈哈，行行，不惦记我，惦记我带回来的糖果，水果，腊肠。”
“谁惦记你那点年货了？我就惦记你亲手包的饺子……”
“傲娇货。”宋夜铭刮了刮妻子的鼻子，却发现泪珠洒在自己的手上。
“你怎么哭了？”
沐雪用力抱住他:“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幸福，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年夜饭，好幸福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宋夜铭道:“那个时候幸福，现在不幸福了吗？现在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新装修的房子，家具家电什么都买齐了，蛋糕店也做起来了。
我懂了，又再想孩子的事情。”
宋夜铭并不生气，对于妻子无比渴求孩子这件事，他十分理解。
无论她说多少次，自己都不会生气，但如果她要伤害身体，强行要孩子，那他必须去阻止。
这两者并不冲突。
宋夜铭安慰道:“明天不是要去灵隐寺了吗？好好想想怎么跟神仙保佑有孩子吧，别纠结这些没用的，好好休息。”
“嗯。”沐雪止住了抽泣，“明天我去寺里好好拜拜菩萨。”
“除了求孩子，还有学业、健康。”
“嗯，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妹妹她考上重点大学……”
“好啦，睡觉，明天的事明天说。不要再想孩子的事情了。
好好睡觉，知道吗？没睡好觉，明天求佛就不灵验了。
你在佛祖面前打瞌睡，你觉得祂会理你吗？
好了，我关灯了。”
宋夜铭说着关了灯，一旁的陈沐雪也没在开口。
听到妻子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她睡着以后，宋夜铭也终于放下所有负担，全身心陷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