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缭绕。在这寒冷的夜晚，浴室里称得上温暖舒适。
少女褪去脏乱的破布衣服，将一头秀发盘起。伸出脚尖试探着水温，随后翻身钻进冒着热气的澡盆。
疼。
一接触到热水，身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清秀的脸上，五官为此扭作一团。
“我加了一些草药，虽然会很疼，但请你坚持一下。有事随时叫我。”门外的克莱尔嘱咐道。
轻轻答应一声，塔雅闭上眼，蜷缩着靠近盆边，寻求着熟悉的安全感。
“你不再是奴隶了。”
回味着克莱尔的话语，心怀感激的塔雅，仍然烦恼不已。
她无法安心，已经重获自由，可她无法坚定地将这份幸福握在手中。失去希望和尊严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她不过是幸运渡过了冥界血河，更多的人早已沉入深渊，即使有幸捞上岸，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已经下地狱的贝利无疑是个混账，而在那之前是更多不可饶恕的恶人。地牢、运奴船、捕奴大队……还有出卖同族的叛徒。一路而来的痛苦历历在目，但她选择本能地保护自己而假装忘却。
在痛苦的岁月里，她总能梦见故乡，在虚无缥缈的幻境中感受一丝可怜的幸福。如今就在眼前的幸福时光，不知又能持续多久。
已经记不得家乡的样子了，连母亲的脸也模糊不清。她本以为这是命运，注定在充满悲哀和磨难的世界孤独漂流终生，只得于死后与家人团聚。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塔雅，没事吧？我听到你在哭。”克莱尔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抹去眼泪，竭力抑制住哭腔：“我没有。”
“好的，别泡太久了，之后还有事要做。”克莱尔说道。
克莱尔。
他确实有些特别。在她受尽屈辱的时候，少年站了出来。她本以为是黑吃黑，作为奴隶的她不过是一种货物罢了。在捕奴大队的囚车里，她就曾亲眼目睹那样的劫掠。对于奴隶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贝利死去的时候，其实心中没有什么波澜。这个少年只会接过那段铁链，把她换个地方拴起来玩。但今晚的一切远在意料之外。
究竟为什么对她好呢……
透过水面，凝视着自己这副身体。药水的效力远比她想象中要强，身上的伤疤竟然已经消失了。光滑的肌肤，每一寸都是绝美的光景。
她好像有点理解了。结合刚才的“之后还有事要做”，不禁苦笑。
少年，是馋我身子吧。
愿意用如此昂贵的草药泡澡，是想清理伤痕，以免一会儿伤了兴致。那时出手搭救，也是看上这副还不错的躯壳吧……
没什么不好的。克莱尔是毫无疑问的恩人，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做了这一切，她都无比感激。要她做什么都可以，比起在贝利的手里悲惨死去，这点代价谈不上牺牲。
少女慢悠悠地爬出澡盆，身体暖和多了。擦干身上的水，她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那身新衣上。
这个配色，这个花纹，有点眼熟……
“克莱尔……”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思前想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豁出去了！
……
“女孩子洗澡就是慢啊。”克莱尔百无聊赖地等着。已经很晚了，困得他睁不开眼睛。
砰。
浴室的门打开，却迟迟不见塔雅出来。克莱尔疑惑地探头。
“您看……”
塔雅扭捏着走了出来。这是一身女仆装，对于小小一只的塔雅来说恰到好处。和克莱尔对视的一瞬间，便害羞地低下头。紧张的小手无处安放，只能背过手去。
克莱尔哭笑不得。作为一名专业的恶魔猎人就要敢于下判断，他大概知道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非常适合你，塔雅。”
他夸赞道，随后走上前，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缓缓按在墙上。
鼻尖近在咫尺。女孩脸羞得通红，能清楚地听见呼吸声乱作一团。她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毫不抵抗，眼神中也看不到一丝不情愿。
柔软的触感，浴后的芬芳气息，如挂满露珠的纯白花朵，差点让克莱尔停止思考，转而让另一位兄弟代替自己做决策。
“心跳的这么快。塔雅，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她满脸不解。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还能是什么？
“你是以为我要做那个？”此话一出，塔雅如遭雷劈，竟偏过头去躲开视线。
“很抱歉，虽然你看上去做好了献身的觉悟，但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不是今天。”克莱尔说道。这是真心话，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什么时候……”话说一半，塔雅突然意识到不对。好像自己迫不及待想要献给克莱尔一样！
太丢人了！
塔雅努力地想要挣脱，始终动弹不得。克莱尔笑了笑，道：
“合适的土壤，每日浇灌，精心栽培，日复一日地积累，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脚踏实地耐心做起，才能迎来丰收。现在果子还没熟呢。”
塔雅一脸震惊，感觉自己被耍了。
“克莱尔坏心眼。”她嘟囔道。
“而且，不能偷跑啊。”克莱尔笑着松开了手，“来这边，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讲。”
“偷跑？什么意思？”塔雅一脸蒙圈。
“忘了吧，那不重要～”
……
塔雅跪坐在床上。
乖巧，可爱，像小动物一样。
仔细分辨，女孩那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落寞的神情，实在让他琢磨不透。
总之该进入正题了。
“塔雅。你知道恶魔吧？”克莱尔问道。
塔雅点头。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我是恶魔猎人，以消灭恶魔为天职。我会前往世界各地，直到恶魔彻底消失之前，绝不会停下脚步。
“你愿意加入我吗？”
他伸出手。
她凝视着克莱尔。
这个世界充斥着恶意，像自己这样的弱者，无论谁都能踩她一脚。若是孤身一人在世间流浪，凄惨死去是唯一的结局。
想要重新将幸福握在手里，绝不能离开他。但弱小的自己，和眼前这位的实力是天差地别。
“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塔雅苦恼不已。
一只大手轻敲在脑门上。
“不，你帮的上忙。根据我专业的判断，你拥有白魔法师的潜质。”克莱尔自信地说道，“也就是说，你拥有治愈的能力。”
“治愈？”她的眼中只有迷茫。
不等她质疑，克莱尔郑重邀请道：
“和我签下契约，成为我的伙伴吧。我们一同去消灭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