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求你……我不想变成怪物……”
向少年伸出的手臂爬满紫色的纹路，一路延伸至脖子下方，扼住那人的喉咙。他沙哑的声音哀求着，只求死个痛快。
克莱尔举着刀子，迟迟无法狠下心来，眼见着那人被无数触手拖入紫色的峭壁中，化为一缕清烟……
如重锤落下，克莱尔从噩梦中惊醒。
心脏狂跳。克莱尔连忙深呼吸，集中精神调动魔力，试图冷静下来。
“南方防线战役啊……”
那是旧世界最为惨烈的战斗之一，早已埋葬在记忆深处，今天却意外被挖掘了出来。
人类第一次派出联军，在陌生的土地上迎战恶魔。他所在的小分队是五十个人，只有他一人坐上了回家的船。无数战士成为了暗影的养料。
讽刺的是，这场绝对的惨败，已经是人类的高光时刻了。许多人并不能意识到，就算自己不去前线，前线也在向家乡前进。
脑袋发懵的克莱尔，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得旁边一阵沉重的喘息，呼吸变得急促。
他转过头去，塔雅正看着窗外，脸上的泪珠格外显眼。
“怎么了，塔雅？睡不着吗？”克莱尔关切道，在被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明显在颤抖。
“嗯……”她应声，听得出在压抑哭腔。
“做噩梦了？”
她看向克莱尔，默默点头。
看来大家都不容易啊，睡个觉都不得安生。可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不休息好可不行。
说实在的，女孩子做噩梦了，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长久以来积累的心理创伤，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只能慢慢来。
“有了。”克莱尔灵光一闪。
塔雅一脸疑惑，随后看到克莱尔变魔术般掏出一条项链。
“来，收下吧。”
“克莱尔大人，您这是……”女孩还在推脱，克莱尔已经贴了过来，为她戴上项链。他托起项链末端的宝石，凑到女孩面前。
那是一颗完美的球体，紫色的外壳下黑雾翻腾，中心是璀璨耀眼的小小银河，竟在缓缓自转。
它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塔雅伸手触碰。
“冷冷的，还有水汽……这是什么？”
“这是梦之魔石，别人送我的礼物。”克莱尔解答道，“睡不着的话，只要握在手里灌注魔力，很快就能睡着了，也不会做噩梦。很神奇吧？”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看着感觉很贵重……”她纠结。
“这没什么，我又用不到，你拿去吧。”克莱尔说道。
这是他从旧世界带来的东西。那时他在战场上，神经紧绷，惶惶不可终日，浅眠很快便会惊醒，随后彻夜无法入眠。一位精灵族的大哥看不下去，送给他这颗魔石。
“新兵啊，我看你遭不住了，我这颗魔石可是安心助眠的宝物，借你一用，等过几天你不会做噩梦了，再还给我吧。”
克莱尔没能来得及还给他。现在，它来到了塔雅手中。
“睡吧，塔雅，祝你好梦。”不知怎的，克莱尔凑上前，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诶……啊？”
女孩满脸问号，震惊无比，却见克莱尔又躺下睡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是个怪人。”女孩端详着手中的魔石项链，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谢谢你。”
魔力涌动，一阵窸窣作响。梦之魔石散发出蓝色的幽光，如流水般包裹住塔雅娇小的身躯，似有轻盈悠远的歌声回荡。呼吸变得平稳，女孩侧过身去，安然入眠。
“克莱尔……大人……”
听见女孩的梦话，克莱尔总算是安心了。这是伟大的一步，值得庆贺。他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
天亮了，但天气似乎不是很好。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回荡着低沉嘈杂的怪声，好像云上某个巨大的怪物正在犯起床气。
痛苦之恶魔没能降临，但镇子里还有其他恶魔的气息，似乎并不强烈。今天的讨伐应该会很轻松。
“起床了，塔雅。”
克莱尔轻声唤醒女孩。她揉着惺忪睡眼，头发乱蓬蓬的，就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可爱。
“早上好，克莱尔大人。”她软绵绵地道了一声早安，又歪过头躺倒。
“醒醒，现在还不能休息。”克莱尔敲了个脑崩，“第一天就想睡懒觉啊？”
“不嘛……”居然撒娇起来了，属实有点意外。克莱尔有些欣慰，看来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能建立起平等的关系，以后会省去不少的麻烦。
“那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嗯……再给五分钟……”
两人正在极限拉扯，却听见某人的肚子正在咕咕叫，首先排除克莱尔自己。
她害羞地捂住了脸。
“饿了吧，快起床，吃早饭去。”克莱尔笑了，还就那个轻松取胜。
女孩无可奈何起床，就准备往门外走，克莱尔急忙拉住。
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这没有精神！
“快去洗漱，把头发梳一下。”克莱尔说道。
“诶……就吃个早饭……”塔雅虽然嘴上不情愿，还是乖乖钻进了浴室。
怎么感觉在养女儿啊，这管那也管的确实像老母亲。
看着在镜前梳妆打理的白发少女，失去的青春活力正在慢慢回来。这才是她正确的人生。
“嗯……确实挺瘦的。
“大小适中，形状也很完美。
“虽然看着像个孩子，仔细看的话，从上至下的线条已经可以初见端倪了，以后定能成大器。”
这可不是看孩子的视角，克莱尔放心了，看来自己是个正常健全的人。
“走了，塔雅。”
女孩收拾妥当，两人出门。
……
来到一楼大厅，昨天那满屋子的“杰作”已经清理干净，但血渍早已经渗进地板，还是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老板坐在吧台，脸上全然不见昨天的懒散和不耐烦，看到克莱尔出现，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五位女仆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看一眼了。
挺无奈的，他真不是故意要吓唬这些无辜人士。
“老板，辛苦你了，帮忙收拾烂摊子。”克莱尔说道。
“哪有，这都是小事。”老板笑道，一脸谄媚，“大人昨晚还满意吧？”
满意？什么满意？莫名其妙。
“有早饭吗？”克莱尔问道，拉着塔雅入座。
“有有有。”
“那快端上来吧，已经等不及了。”克莱尔拍了拍桌子。
“好，快上菜！”
老板招呼着，女仆们立刻行动起来，从后厨端出一盘盘菜肴，忙不迭地送到两人桌上。
“备好的菜？”克莱尔疑惑地看了一眼老板，又打量一番忙前忙后的女仆们，都在躲闪着克莱尔的视线。
还在害怕？
“都上齐了，您慢用，这些都是免费的。”老板搓了搓手，眼里似有闪光，“您要是对哪道菜不满意的话……”
“不必了。”
克莱尔向塔雅打了个手势。她心领神会，把刀叉放回餐盘。
专业的恶魔猎人就要敢于下判断。克莱尔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余光一瞧，老板那营业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
克莱尔放下汤碗，笑着看向老板。
塔雅似乎放心了，刚拿起自己面前的碗，只听得一阵呼啸，克莱尔一把抢走汤碗，狠狠地砸在老板的脸上！
“客人，您……”老板揉着鼻梁，一脸惊恐……又无辜。
“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
眨眼间，克莱尔已出现在背后，餐刀死死抵着脖子。
“从哪搞的蛇毒？劲挺大啊，想用这个把我干掉？”
老板大惊失色，求饶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绝对不会害您……啊啊啊！”
刀刺进一寸立刻见红，老板疼得一激灵，大叫道：“我说！别杀我！求你了！”
“行，你说吧。”克莱尔一瞥，屋子里的女仆少了一个，也没有感知到她的气息。
“真是不老实啊，一个个的。”克莱尔冷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