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巷危机四伏，即使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塔雅牵着克莱尔的手走在前面，今天似乎异常主动。手伤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她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正好，他也不想松手。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将一直是二人世界——
但这里是赛斯提斯。
走过一个转角，店门口灯光变成了粉色，他一下就感觉气氛不妙了。
两个浓妆艳抹的……姑且还算女孩，此刻正站在门口，招呼着过往路人，布料少得令人发指。比起这两位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旁边那位犬娘倒还赏心悦目一些。
“来玩呀～”
那两位热情地招呼了上来，克莱尔头皮发麻，立刻摆了摆手，赶紧逃离现场。
“这么害羞～”
恐怖的声响渐行渐远。
确认离开了那条不妙的街，塔雅回过头，直视着克莱尔。
“怎么了？”他问道。
“克莱尔大人，您刚才没有心动吧？”她问道。这可是个经典的送命题啊。
“完全没有。一丁点都比不上你。”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确实是实话，且不论本就欠佳的颜值，这些天天和不同人交流感情的家伙，怕不是一身病。
“哼？那就好。克莱尔大人有了我，可不要太贪心了。”塔雅意味深长地一笑。
塔雅，真是个坦诚的孩子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
天色不早了。一路上没见到旅馆，等走出这条街，在靠近海边的居民区和商业区附近应该会有。
一阵疲乏。累，真的太累了。现在就想找个床赶紧趴下，眼睛一闭一睁就到早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排黑乎乎的沿街房中，赫然出现柔和的灯光，招牌上写着旅馆的字样。
轻轻推开门，一楼吊着几盏辉石灯，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一个白发老者坐在摇椅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还没等克莱尔打招呼，老人伸了伸懒腰，招呼道：
“要住店吗？”
“两人，要一间房。”克莱尔说道。他看向塔雅，她点了点头。
如今不算什么太平盛世，避嫌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者指了指价目表。
“每天一希克利，提前退房跟我说一声就行，可以还你一部分。”
这还挺少见的。
他拍出一枚金币，老者收下，递上一把钥匙。
克莱尔刚接过，又被老者叫住。
“怎么了？”他问道。
“年轻人，和我喝一杯吧？我有事想和你聊一聊。”老者说道，“让您夫人先回房。”
塔雅顿时羞红了脸。
“呃……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克莱尔还在解释。
老人只是摆了摆手：“有什么好害羞的。晚上别闹太狠了吵到其他客人就行。”
这下真难解释了。克莱尔把钥匙交给塔雅：“你先上去吧。”
她早已面红耳赤，刚接过钥匙，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好吧，你有什么事？弄这么神秘。”克莱尔说道。
“来，请坐吧，慢慢说。”老人转身，打开餐柜，取出一瓶酒来。先给自己斟一杯，又递给克莱尔一杯。
“外地人？”老人问道。克莱尔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看样子，二位是来当冒险家的？”
“算是吧。”克莱尔应付道，暂时还不能说恶魔猎人的身份。
老人沉默一会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么大年纪，未免有点过于豪迈了。
“我直说吧，年轻人，最好赶紧离开这个城市。”他说，“或者说，赶紧离开这个国家。”
“为什么呢？”克莱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听说过‘璀璨’吗？”
克莱尔摇头。
“这大陆上，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名义上波格兹威尔是一个国家，由居民自己来管理，但所有要职都被‘璀璨’把控了。
“黑白两侧的生意都归他们管，你们初来乍到，万一起了冲突，得不到任何保障，一定会遇到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丢掉小命。
“为了你好，也为了她，最好还是早点离开吧。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无可救药了。”
老人语重心长，面对初见的陌生人，竟然什么都说了。他应该是真心为两人着想。
但他没法接受这份好意。
波格兹威尔是无可救药的地方，这个他很清楚，直接离开是理所应当的选择。
但这样不行。
这个世界也是无药可救的，克莱尔看不出和旧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他不能还没尝试就轻易放弃。
这片大陆一定还隐藏着有关恶魔、关于暗影的秘密。至少在弄清之前，不能一走了之。
“感谢您的关心，但我们还要多停留几日。有许多事要做。”克莱尔回答道。
老人叹了口气。
“我看得出你不是普通人。你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他话锋一转，“但是，你如何保证她的安全？你总不能随时在她身边保护吧？”
沉默。
确实，塔雅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在这大陆上，她的处境远比克莱尔要危险得多。
“但这不是放弃的理由。我会想办法挖掘她的才能，以备不时之需。”他说道。
老人似乎有些无语。尴尬了许久，克莱尔坐不住了，准备把酒喝了然后离场。刚拿起酒杯，老人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神的指引吗？”
啥？
老人的眼神如宇宙般深邃，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每个人都是背负着神明的期望来到世上的，但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声音。你或许已经忘了，但你至今为止走过的路，多少都受到了神明的指导。”
毫无印象。
他根本不信什么神明。从第一个恶魔降临，直到世界被暗影彻底同化，不同国度、不同种族所信仰的神明根本没有出现过。品味着手中超然的禁忌力量，他感受不到一丝所谓的神性。
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转瞬即逝。
“都交给你了，祝你好运。”
那究竟是什么呢……
“算了。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早点休息。”老人站起身，只打了个响指，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老人匆匆离去，黑暗的房间中，克莱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与塔雅相遇，也许并非偶然。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但没必要纠结。总会回想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