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没想,尤夏就拒绝得斩钉截铁。
“我拒绝。”
“拒绝?”那人啧啧感叹了两声。“真是蠢货!人家心里根本不喜欢你,你能得到她现在在用的身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什么纯情少男了,雄性生物在雌性生物面前都一个样——只是馋人家身子罢了,就别装什么清高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不感兴趣。”没等她说完,尤夏就打断了她。
“哈?!你明明喜欢她!你明明馋她身子!你为什么不愿意!我看得到你的欲望!我全都看得到!你明明那么想调教她!”对方已经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狭小的山洞里,震荡着她愤怒和不甘心的回音。
“很简单。”少年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因为她不喜欢我啊。”
“你......”
“很奇怪吗?”尤夏露齿一笑,笑容十分温柔优雅但却冰冷疏离。“我有洁癖,只喜欢调教喜欢我、我也喜欢的人。”
“而且...比起只得到身体的百分之五十,我更喜欢——”
“从内心到身体,都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百分之百。”
撕去所有温文尔雅的外表、阳光开朗的性格,少年的眼里只剩下了藏在心底最深层的、病态的黑色,浓稠粘腻,如同一团化不开的黑墨,只要沾染上一点,便逃无可逃。
“更何况...谁又能说,让原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上自己,心甘情愿地离不开自己,不算是一种内心上的调教呢?”少年脸上笑意愈甚。
“我靠?!”占用着艾比斯身体的那不知姓甚名谁的何方神圣,气急败坏。“时代怎么还没变?!人族的变态,还是多啊!”
“随你怎么想。”
“你就不怕到最后为他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得不到她的心,甚至连她的身体都得不到吗?要知道,你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舔狗不得好死!”
“那又如何。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没有人比尤夏更明白,病娇的爱应该是克制这个道理了。倘若一个人的爱表现得太过激进,只会给他人带来负担,适得其反。
谩骂之后,又是激将与嘲讽。
“哦——你该不会是连人家的身体碰都不敢碰吧?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却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正视,不过是个敢想不敢做的废物罢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谁。”
“我?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号?”
“那你闭嘴吧。”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勇者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器,帕子一点点擦过锋利的血槽,又将它们都收回戒指中去。
要不是这是艾比斯的身体,他都想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好让她清醒点。
似乎是发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对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隐隐哀求。
“只要你能帮我把这钉子拔下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荣华富贵、自由、女人和权力!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帮我这次!甚至...我还可以让你见到你的家人!”
“当我傻吗?你越是这样,那当然是越不能放你出来了。”
“你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这小妞儿,却忍心看着她遭受这样的痛苦?!实话告诉你,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不得不一直忍受着我为她带来的痛苦!你要是把钉子拔下来,让我从她的身体里离开,她才能获得安宁!想想看,看着她全身鲜血流干至死,魔力冻结至僵硬,被那些该死的钉子一次又一次地扎透......这就是你虚伪的喜欢吗?!”
“......”眼底闪过一丝动容的波澜,但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忍地别过目光。
尤夏固然不清楚在艾比斯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他尊重她,尊重她的决定。
连在喝点什么饮料这种小事上都要计较半天的魔王,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这么多牺牲,他无权干涉,更无权让她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哈!连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受难都无动于衷,真是冷血!”
“假模假式地说着喜欢,实际上连为了她行动都不敢,这就是人类吗?!”
“你以为不拔掉钉子就没事了?这具肉体迟早会被折磨到崩溃!没人能救得了她!她凭什么和我斗!”
尤夏置若罔闻。
目光扫过少女已经渐渐开始青紫的脸色和逐渐干瘪下去的身躯,勇者半是嘲讽半是厌恶。“看你这情况,也撑不下去多久了吧?还是别白费力气,早些退场吧。”
对方阴沉着脸,不停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低矮短促的音节,听上去像是在恶毒地诅咒着些什么。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烦人聒噪的声音也如夜风一般消散了。
山洞里很安静。
静得只剩下尤夏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默然地望着魔王。
她的血已流尽,原本紧致水嫩、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皮肤此时松松垮垮地搭在骨架上,脸窝也如骷髅般深陷下去,如同一具早已死去很久但却尚未腐化的枯尸,形容可怖。
不只是这样,四肢和躯体上的皮肤紧贴着骨头,沿着骨间的缝隙垂落下去,像是失去生命力的气球干瘪地搭在朽木上,不似人形。
都这样了...
她还说自己不会死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那样对她下手?
要是真的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那到底是好是坏?
还有刚刚那个占用她的身体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来头?
......
勇者只觉得自己的心很乱,纷乱的思绪缠得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
深呼吸一口气,他蹲下身子,触碰着她冰凉的体温,还有已经僵硬的身体。
倏然间,一股淡淡的恐惧从尤夏的心间散开,迅速蔓延到全身,揪得他的心生疼。
他急切地把手触到少女的心口,试图感受她的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不再跳动了呢?
明明知道死人的心是不会跳动的,可他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又或者是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答案。
勇者又慌乱地去试探她冰冷的鼻息。
没有动静。
于是,他后悔了。
他像漂泊无依又急于找到归家之路的雏鸟一般,疯狂地、无助地去扒拉着撑开少女的眼睑,触摸她布满脆弱血管的脖颈,抚摸她失去光泽的干枯秀发。
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停下了动作,只是坐在一旁,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她,仿佛燃尽了的死灰,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她没那么容易死的...她不会骗我的......”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杀掉她,我也不至于死那么多次......”
干枯的风将血液的甜美气息送进他的鼻腔里。
望着魔王被钉死的四肢,顺着蜿蜒的干涸血线,尤夏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沾染过魔王血液的地面上,显现出了焦炭般的黑色孔洞,本来坚实的岩石地面,竟然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所以...有毒是真的?
那我刚刚还尝了......
勇者带着怀疑和惊骇,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不多时,他惨白着脸,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魔王。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几乎已经与自己无缘了的魔力,居然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谁又能说,让原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上自己,心甘情愿地离不开自己,不算是一种内心上的调教呢?”这句话我真的好喜欢,狠狠戳中了我对纯爱和调教的xp,救命——虽然听上去怪怪的。搞纯爱也算调教没有错吧?没有吧?!)
(存稿又没了,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