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响起了敲门声,三长一短。
「别敲了!今天不营业!」门边的伙计冲外低声喊了一嗓子。
但门外的人很有耐心,他又敲了一遍门,仍然是三长一短的节奏。那位伙计不耐烦地将门推开一道缝,冲门外的人开口道:
「都说了今天不营业,你聋……」
他的话音在看清楚来者的样子时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随后,他举起蒲扇一般的大巴掌,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个分量十足的耳刮子。
「我扇你个没眼力见儿的,竟然冲撞了贵人——您快请进,我们掌柜的等了好一会儿了。」
掌柜早已从柜台后面起身,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
「您可来了。我可是提心吊胆的,就怕出岔子。」
话虽如此,但他的神态可和提心吊胆这个词半点儿不挨着。
「我一接到您通知就注意着,没想到还真让我撞见了。总算没白忙活,您要找的这小妹子,现在就在这儿了。」
「辛苦了,老板。放心,说好的报酬一摩拉也不会少。」
青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芙实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但那两个伙计堵在门口,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来人的样子挡得严严实实。
等到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转移到来人身上时,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瞧您这话说的。您这样的人物还能赖我们的帐?只求您一件事,最近璃月可不太平,要杀要剐还请您带走了再说,可别在我们这儿搞出什么人命。我们是正经买卖人,本来是不干这种事的。要是引来了千岩军……咳。」
「那是自然。愚人众不会让尽心尽力办事的人吃亏。」
那两个伙计让开了路。在看清来人样子的时候,芙实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
站在室外一片冰凉夜色中的高个子青年,分明就是那位年轻的执行官!
就不该瞎好奇,这不,好奇出事了。
现在已经不是能够耐心等待逃跑最佳时机的时候了。不论是以纵火的罪名还是以打架斗殴的罪名被千岩军抓起来,怎样都好,所有可能的后果,都不如落到这个人手里严重。
小姑娘撞翻了附近的一个置物架,哗啦一声,上面的瓷器瞬间碎了一地。她不躲不避,直直踩过地面上的碎瓷,手脚并用,爬上了高高的柜台,一路踩着上面七零八落的本册与纸张,向着离她最近的那扇木窗冲过去。窗前的那个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头槌撞在了肚子上,顿时疼得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正当她向着窗子一跃而出时——
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突兀地撞进了芙实的耳朵。
脚踝处尖锐的痛楚紧随而至,她失去了平衡,几乎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芙实看向痛楚传来的地方。一支箭贯穿了她右足腕,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箭身,随即用力地拔了出来,这一下简直痛得她眼前冒出了金星。似乎是伤到了跟腱,她只觉得现在右足连一动也不能动。
而达达利亚若无其事地将手指从弓弦上移开,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一下。
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内。
当室内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那位执行官已经轻轻松松地大步走向室内,在一片狼藉之中俯下身,半跪着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从被烫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掌心,再到被贯穿的脚踝,一处也没有落下。
「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
话音未落,青年就牢牢握住了少女开始燃起火焰的手指。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小小的手指捏断一般。蓝色的元素力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她指间燃烧的火焰就像被水浇灭了一样,升腾起了一股水蒸气。
「但是真险啊,掌柜的,瞧见没?我说过这是个危险分子,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可得注意了。即使是小孩子,也要提高警惕。」
另一道蓝色的元素力扭成了一股绳子,一端轻轻巧巧地穿过了她脚踝上的伤口,在她的脚踝上打了个结,又将她两只脚牢牢地捆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而另一端就握在执行官的手中。似乎因为芙实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而十分满意,他将年幼的俘虏扛在了肩膀上,就像猎人扛一只中了箭的小鹿一般。
「别再乱动了,小姑娘。省点力气吧。你有的东西我也有,再挣扎下去,可就不止伤一只脚了。」
他对正在他肩膀上像离了水的活鱼一样挣扎的女孩这样说。
青年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听起来有些亲切,就像对家里的小妹妹说话一样随和,听不出半点敌意——如果他不是正牢牢握着那条牵着她脚踝的水绳子,时不时还会恶作剧一般的狠狠扯一下来确认牢固程度的话。
如果芙实能够看到自己脚踝处的情况的话,就会发现那条元素力所构成的绳子的尽头,她的伤口之中被印上了一个小小的蓝色印记,如同三片花瓣的花朵一般。那印记之中不断流淌出清澈的水,混合着她的鲜血,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掌柜和几个伙计惊魂未定,连忙围了上来。
「吓死我了……还好您动作快。这么一点点大的小闺女,动起手来怎么这么吓人的?」一个伙计去搀扶起了那个挨了芙实一头槌的倒霉蛋,而掌柜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面环视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给我们报销一下?唉,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我这可是祖传的古董……」
「当然没问题。挑个日子,去找我们前台的叶卡捷琳娜小姐。她会将报酬和其他的一并奉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啊,对了……」
掌柜觑着对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话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这小闺女,看起来岁数也不大,您……要不然就饶她一命,给点儿教训就完事了呗?」
年轻的执行官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个孩子欠了愚人众一些东西,总得如数奉还才行。那么,我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