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的深山少有人烟,因为山中是仙人们的居所。
小个子的黑发姑娘在山中跋涉着,小声地哼着一首曲子。高音她唱不上去,不过听起来倒也不难听。
飞鸟归巢夕阳斜,云雾弥漫遮山崖,行路人何处可歇脚,却原来白云深处有人家。
这则凄婉动人的唱词来自一则璃月戏,讲述了名为沉香的小小少年勤习武艺日夜不辍,以斧子劈开大山,将因身为仙人却与凡人相恋生子而被压在山下十数年的母亲雁娘救出,母子天伦终得团聚的故事。
这则剧目问世年月尚短,在璃月的戏曲爱好者中却争议颇大。许是因为向来在各种璃月戏,传说故事及话本小说里一直担任主角,最次也得是主角的外挂系统老爷爷的岩王帝君,在这出戏里却成为了生生拆散了母子二人的反派役。不管什么时候,是茶馆还是街头,只要一讨论起这出戏,那肯定就有几个人要杠起来。
一部分人表示:先不说仙凡不能结合这点纯属扯淡,现在璃月港里就有仙人和凡人所繁衍的血脉,虽然人数算不得太多,但也是两只手绝对数不过来的;只说将帝君描写成棒打鸳鸯的反派这一点——开玩笑呢,帝君宽厚仁慈,怎么会随便拆散夫妻母子,使天伦不得相聚?这写的究竟是帝君,还是长得像帝君的另一个人啊?
另一部分人表示:创作是自由的,帝君化身无数,有一个严肃不近人情的侧面,也是有可能的,在虚拟创作里找真实的人脑袋都有点问题。而且你也说了,帝君宽厚,他本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无关的人吵吵个什么劲儿?吃饭的还打上厨子了,万一写词的老师被你们这群人打击得再也不写词了,我可跟你们没完。
正方义正辞严:虚拟创作也要遵守基本法啊,况且写了唱词不就是为了让人听吗,写得不符合事实还不许人挑毛病了?真不想让人挑毛病,写好了就捂着别给人看,那自然没人指指点点。
反方毫不示弱:不爱听你别听啊,你会写你自己上,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况且老师已经在简介里写明情节了,明知道有你不能接受的内容你还巴巴儿赶上来听,那就是你自己脑袋里进了水。
言辞交锋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人身攻击,乃至演变成打架斗殴。最后的结局总是千岩军及时赶来,将已经打得头破血流的双方各拘留十五天,而其他围观群众早就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芙实没听过完整的璃月戏,她只是觉着曲调好听,跟着瞎哼哼而已。不然她就会知道,自己正在攀爬的就是唱词里所描写的那座被少年一劈两半的山。
执行官给她下达的任务很简单,甚至根本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去仙人们居住的深山附近多转两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画张路线图带回来。也不需要特别详细,差不多能看懂就行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芙实当时就发出了疑问。就算你没时间自己去,你手下也绝不缺人吧?
我们可是愚人众啊。璃月人自古就有访仙之类的活动,直到现在还会偶尔有那么几个去仙人们的地盘附近溜达一圈,想亲眼看一眼仙人的。但外国人若是随意窥探仙人们的领域,那摆明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公子」这样回答道。
可我也不是璃月人吧?小姑娘反驳道。
稻妻人和璃月人长得差不多,不细看的话分不出来的。这样好吧?万一你被千岩军抓起来了的话,我以执行官的名义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你捞出来——这下放心了吧?
芙实完全没法放心。虽然对「公子」做出的承诺抱有怀疑,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再怎样不放心,她现在都已经背着小小的行囊走在山路上了。在金黄色的枝叶掩映之下,四周尽是巍峨的崇山峻岭,所幸,路还算好走。
她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慢慢地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着。
什么才能叫有趣的事情?芙实自己看什么都觉得有趣,悬崖上一株沾着晶莹露水的琉璃袋,枝头一只颜色鲜亮羽毛蓬松的小团雀,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那位执行官所说的有趣事情肯定不是这些东西,但她不管。
不过,路线图还是要好好画的。倒不是因为答应了那边的执行官,她只是单纯害怕自己走丢了而已。
穿过绝云间,周围的山岭骤然变得更加峻峭起来。这里甚至连采药人都少有踏足,更不用说是普通人了。至于冒险家……冒险家不算普通人。从那份早九晚九全年无休的工作强度上来看,能干这工作的都不是普通人。
远远望去,能看见远处云雾中一座遍布着橙黄色琥珀的高山。
那正是仙人居处所在之地。可真不愧是仙人的家啊,小姑娘想着。普通的琥珀里最多包裹几只小虫,但仙人家里的琥珀看上去甚至能关进一只长颈鹿。从这里再走几个钟头,走过横跨在山间摇摇晃晃的几座木板吊桥,就能靠近那座山了——
「等等……这啥啊这是?」
芙实停住了脚步。她的脸上充满了惊讶。
一条巨大的蛇横在了路中央,将摇摇欲坠的吊桥入口挡了个结结实实。
蛇半闭着眼睛,身体微微起伏着,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鳞片是黛绿色的,泛着玉一般的光泽。这么巨大的蛇倒不太可能有毒,但即使是无毒的蛇,被它一口吞下去的感觉想来也不会好。
绕路走吧。被巨大的野兽一口吞到肚子里的经历,最好一次都不要有。虽说除了这一条路,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但无论如何,最后总会有路可以走的,只不过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芙实刚刚准备转身溜走,蛇的眼睛就猛然睁开了。
那双眼睛是漆黑的,就像小灯笼那样大。蛇的眼睛懒洋洋地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就像看一粒渺小的尘埃一般。
「你瞅啥?」蛇慢悠悠地开口了。
……这算不算是什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