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终于到了山洞尽头。
然而这儿除了楚闻，只有一个人，赵雪梅昏在石台上，胸口悬着他来之前见过的玻璃球。
只是和那个玻璃球比起来，这颗球里的烟雾浓度低得几乎没有。
不过除了赵雪梅和楚闻，这儿还有个形体似人的生物。
楚闻乍一眼以为这是迷雾里的男尸，结果并不是。
因为尸体不会有表情。
楚闻知道，是邪魔，看特征应该是荧光级的。
邪魔居然在尘世现身了，这并不是件好事儿。
楚闻看着那个人形的邪魔。
脸上带疤、没有眼白、小臂上是两团幽幽燃烧的黑炎，正靠在石台脚边啃苹果。
邪魔一般是全身黑炎，但到了荧光级就可以控制邪魔位置了，比如让黑炎只出现在手臂的位置。
只有荧光级以上，才能彻底隐藏黑炎。等级越高，和人越相似。
荧光邪魔的境界在结丹到金丹之间，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境界。
只有打一架才知道。
这是楚闻前世在楚家藏书阁看见的。
因为他前世想给那两个父母复仇，拼命修炼也好、泡藏书阁也好，都是为了报仇。
结果这一世也还是在报仇。
楚闻眼底晦暗，阴沉地看着对面咧嘴笑的邪魔，这种形状似人，却又和人完全不一样的生物。
这种明明只会出现在浩渺山上的生物，会出现在这么一座山上，真的很奇怪。
楚闻不着痕迹地扫过赵雪梅，确认活着以后松了口气。
“只有你一个人？”邪魔笑，探手抓住了身旁的一把生锈铁剑。
“对，只有我一个人。”楚闻平静说。
“嘻嘻嘻，你们人果然才是撒谎的鼻祖，我都感知到了，在你之后还有四个人进洞。”
“所以呢。”楚闻抽出了剑，剑身蓝得滴水。
邪魔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招，我以为只有我会呢？！”
“什么？”楚闻蹙眉，隐约感觉不妙。
果然，邪魔那柄生锈的铁剑上，有了和他一样蓝得滴水的剑光。
“嘿嘿，「切割：岚」，厉害吧，我当初在后山砍了一年竹子才练出来。你都不知道那些铁竹多难砍！最初我连到白痕都留不下来……”
邪魔吧嗒吧嗒地说，楚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他也是通过一样的手段领悟的这个术法。
而且刻印不是——楚闻突然发现，刻印的唯一性仅针对人，但是对人的死敌邪魔，一无所知。
众人都只知道这些家伙有特殊的能力，但楚闻才知道这些家伙也有源印。
“少说废话，”楚闻丢开剑鞘，影子似地冲了过去。
“喂喂，我下面说一句真话：我在金丹可是无敌的，凭你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我会给你收尸的。”楚闻板着脸，一剑朝着对方脸上劈去。
“你是疯了吗？！”邪魔慌张挡过一剑，“我说的是你会被我杀死，是你太蠢了，还是我说的话不对？”
“你说得不对。”楚闻冷面生寒。
“那你能教教我吗？”邪魔退远，抓着没有头发的黑卤蛋，“其实我想表达的就是，你很菜，和我打你会死。”
“不对。”邪魔好像又反应过来：“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没有。”楚闻还是冷面生寒，“你在金丹无敌这句不对，所以你必死！”
二人再次交剑，脚底石板尽数崩裂，一个直径五丈的巨大蜘蛛网铺开在二人脚底。
「切割：暴风」
以楚闻为球心，织网般的剑气纵横交错，向着四周膨胀而去。
“喂喂，你再打，我就拿她挡剑了啊，”邪魔跳着退了步，退到了赵雪梅身后。
楚闻面无表情，以他为核心的剑气领域腾空，扑向幽炎在手臂燃烧的邪魔。
这时赵雪梅也缓缓醒来。
织网般的剑气停了，在赵雪梅鼻前一寸的位置，剑风刮起她墨色的长发，空中流河般卷动。
她没有反应，只是看着楚闻的方向，也不管鼻尖处的剑尖。
看着拿人当盾牌的邪魔，楚闻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
楚闻看着赵雪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绝对被认出来了。因为他现在用的楚家的功法，赵雪梅还有灵瞳。
更别提他还用了源印。
面对和自己差不多的邪魔，楚闻也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你要是不在这里多好，没救我多好……楚闻也看着嘴唇发白赵雪梅。
“嘿嘿，这才对嘛。”邪魔咧嘴笑，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
“提要求吧。”楚闻摊手耸肩无所谓说。
“要求？”邪魔抓了抓光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楚闻什么意思。
“你和那个胖子和瘦子一伙的吧？”楚闻看着邪魔，“你先别否定，听我说完，山顶五个金丹、还有一大簇人在门前站了那么久，门都没反应。
但我一靠近，就有人伸出手要抓我了，而且刚才如果不是我停手，她就死了，说明她对你们没有价值，把她放了，我答应你的条件，配合你们要做的事儿。”
“不不不，我和他们没有关系。”邪魔咧嘴笑，“你说的胖子、瘦子我根本不认识。”
“是吗？”楚闻面不改色指着邪魔身后说，“可他们就在你身后，让你把玻璃球交给他们啊？”
“别诈我了，”邪魔嘻嘻笑，“都说我不认识他们了，至于这个玻璃球，我另有他用。”
楚闻丢掉了长剑：“投降，我投降了。”他笑看着邪魔，“我能加入你这边吗？”
邪魔也搞不准楚闻的动机了，有些游移不定。
它丢出一根捆仙绳：“你自己把手脚捆起来，然后跳过来。”
“别听它的！它只会说谎！”赵雪梅突然大喊：“你逃啊！快逃！不要回头！快——”
赵雪梅的嘴被邪魔用灵气堵住了。
呵，好一个大义凛然、舍身逐义的侠女。楚闻心里不屑，拿过绳子开始捆脚，然后是手。
做好一切之后，楚闻站了起来。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胖子！楚闻像条弹簧一样，朝着邪魔跳了过去。
他同时开始提防四周，他从没信过邪魔任何一句话，从见到对方的第一面起。
看着胖子和瘦子拍手走了出来，楚闻装着讶异对邪魔说：“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
“你骗我！”楚闻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
青筋暴起这种手段很容易，只需要往固定的位置注入灵气就好了。
但这种操作容易弄不好会直接炸掉脑袋。
而且，这个操作对有灵瞳的人来说没有意义，所幸，有灵瞳的人目前楚闻所知的只有一个。
所幸，那个有灵瞳的人还被封了嘴。
邪魔嘻嘻笑：“嘿嘿，你和台上那女人都很了解我，可惜啊，可惜。”
“真是一段令人扼腕叹息的情爱呢，”瘦子不停拍掌，时不时还拿手心抹眼角，好像被感动了。
“够了，你们两个。”胖子看着楚闻，“这家伙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断指的手还隐隐作痛。
“嘿，他？”邪魔走到楚闻面前，一把抓住了楚闻衣襟，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闻：
“你术法和我一样，境界和我一样，真是其妙，不过你太蠢了，真的蠢。”
“居然为了那种女人，”邪魔回头看着抱着琴蹒跚着朝这边走来的赵雪梅，它嗤笑一声：
“你猜猜，我现在说让她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她会怎么——”
“我换！”赵雪梅朝着楚闻这个方向，“我换。”她又说。
“你是怎么挣脱的？”邪魔皱眉看着赵雪梅，转身准备朝她那边走去。
“不用你救我。”楚闻神色也冷下来了，趁着邪魔回头，他用上了他最不想用，也是死前领悟的最后一个术法。
「切割：无心」
楚闻被囚禁的时候领悟的术法，还多亏了那个经常折磨他的太子。
邪魔的脸突然像被烧破的陶瓷一样裂开，只不过和一般干裂不一样的是，它裂开的口子都十分光滑。
噗通——
无头的邪魔倒下。
楚闻挣开捆仙绳，一把抢过邪魔手里的锈剑。
他站起来，肚子上有个拳头大的血洞，强撑着不合眼，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他觉得头很晕，整个洞穴好像在翻滚。
叮——
「切割：岚」
楚闻把湛蓝剑身插进了石头里，总算稳住了身形，挡在了赵雪梅身前。
「切割：暴风」
怒涛一样剑气膨胀起来，直接淹没了楚闻和整个山洞，朝着胖瘦两人涌去。
“你不是说完全复刻的楚闻吗？！”瘦子的声音不复从容。
“该死！谁知道那邪魔蠢得要死！”胖子骂了句。
“你不也是剑修吗？！你挡一下啊！不然我们都会死啊！”瘦子咆哮。
“逃啊！母珠不要了！你以为楚闻当年为什么叫楚家金丹一绝！！这里不比城里，没别人，他下死手了！”
榨干了最后一丝灵力之后，剑潮停了下来。
闻岩壁上尽是刀凿斧刻的痕迹，原本就能容纳上千人的洞穴，两个呼吸间便扩大了四分之一。
小腹好烫，洞开在那儿了吗？运气还不错啊。楚闻觉得眼皮很重，头也是，好像要压断脖子。
楚闻发现除了他周围，其他地方没有血迹。
那两个家伙，已经逃了吗？楚闻踉跄了两步，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趁着还有意识，楚闻一把推开，掏出一杯外圆内方的铜板，露出带血牙齿笑着丢到她脚边说：
“我命贱，一枚铜板够买。”
楚闻踉跄退了一步，对着赵雪梅说：“赵雪梅！我不欠你，也不想，欠你！”
吐出最后一口气，楚闻跌入梦乡。
“不要死！”
这是楚闻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也觉得自己再醒来多半又得被囚禁了。
毕竟活着，才有囚禁的价值，死了，就算用聚魂丹，也只能折磨一个时辰了。
被囚禁还不如死，幸好，现在他有了自杀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