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然发疯地冲向邱成朔。
楚闻想要冲过去救场,但是他却始终比仪然晚一步。
霎那间,楚闻在邱成朔眼里看见了一抹决意。
染血的风在竹林间吹起。
“仪然!躲开!” 男人大喝一声,扯着仪然猛退。
仪然也恍然大悟似的,跟着急退。
邱成朔老脸上闪过一丝计划成功的狡谐。
楚闻也刚好赶到了邱成朔身旁:“老头儿,没事儿吧?”
“噗——”邱成朔喷了一口血雾,咧嘴笑:“没事儿,不过吐了口血罢了。”
“该死!”男人恶狠狠地骂了句,然后他又看向仪然,一把扯过了她的手腕:“走了!计划失败了!”
“我不要!”仪然朝着楚闻挣扎。
男人直接用手刀削掉了仪然的脑袋,又看向楚闻二人笑:“那么,山水有相逢。”
“相逢个锤,给我死!”楚闻猛地蹬地,猎豹似的攻杀。
「切割:岚」
蓝色弧光闪过,王柳二人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胳膊,还有一颗脑袋。
仪然的脸上还睁着一双怒目。
“啧。”楚闻蹙眉,差一点儿就得手的感觉并不好。
楚闻看向仪然的头,这给他感觉特别不好。
这些家伙是冲着谁来的?楚闻觉得诧异。那个小胖子死了吗?
“楚小子,过来扶我一把,”邱成朔彻底萎靡了下来,好像干死、枯萎的野草。
“老头儿,你不会马上就要死了吧?”楚闻看着邱成朔脸色,半开玩笑说。
邱成朔笑:“是啊,马上就要死了,因为刚才有一招,我付出的不仅是灵力啊。”
“不仅付出了灵力?”楚闻诧异。
邱成朔扭头看着楚闻怔了一瞬,突然大笑:“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啊!你应该没有碰见过特别棘手的敌人吧?”
“碰见过啊。”楚闻说。
邱成朔看了眼楚闻,摇摇头:“还没有。”
邱成朔抖着身子咳嗽,“金丹寿千年,而我才不过五百出头就快死了。你可知为何?”
“不是因为尘世灵气浑浊?”楚闻仙界和尘世都待过,他知道两界灵气是有差距的。
“当然不是,”邱成朔面如枯槁,“源印这个东西啊,神秘得很,它是离我们最近的神,它会听见你心底的愿望。
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他可以为你引发神迹,只是代价往往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当然,只是增大术法威力程度的愿望。它也最多让你折个寿而已。”
“……”楚闻想起了自己的「切割:无心」,他悟出这个术法完全是想整死风砚皇朝的太子而已。
他所有的术法里面,也就这个,他最摸不清,也最危险。
运气不好甚至会直接弄死他自己,事实上,他从悟出到现在,也就用过三次。
一次死亡,一次重伤昏死,一次轻伤。两次在前世换掉了太子的一只耳朵、一条胳膊,最后一次是三月前。
如果不是必死的情况下,楚闻是绝对不想用第四次了。
邱成朔捕捉到了楚闻脸上后怕的神情。
“原来你也有过经验嘛,”邱成朔没再听楚闻说话,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因为这样轻松一些。
“喂喂,老头儿,你别死啊,你不是还有毅然这个小孙子吗?”
楚闻把邱成朔靠在竹子上,一边忙不迭地掏丹药,一边招呼着,生怕他睡过去就不醒了。
邱成朔突然失落,染血的脸上爬满皱纹:“他恨我啊。”
“谁让你杀他父母了,他恨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楚闻也是来脾气了,但还在摸丹药。
“毅然出生的时候,他父母就死在了与羽落国的大战里面。”邱成朔轻声说。
叮——啪嚓——
楚闻手里的瓷瓶掉地上摔成了碎片。
“你说,什么?”楚闻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小子也有发慌的时候,哈哈,算是见识了,”邱成朔咧嘴大笑,笑得咳嗽,咳出血来:
“妈的,三年前,看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哈哈哈。”
“我当时是真的拼命了啊!真的,拼了老命……就差支付代价了,要是你有杀气的话。”邱成朔追忆说。
“我有那么凶?”楚闻诧异。
“凶,凶得很。”邱成朔笑,气息逐渐萎靡,“比我在监狱看见过的最穷凶极恶的犯人还凶。”
“现在当了义父,要把脸好好拾掇拾掇,别吓哭了他,”邱成朔笑着说:“小孩儿就像两月的小猫,碰见谁都会伸舌头去舔他的手。”
“别扯开话题,”楚闻板着脸,一把把丹药塞进了邱成朔的嘴里。
“毅然这个名字,你听着怎么样?”邱成朔突然问。
“什么怎么样,你是被打糊涂了吗?”楚闻一边说话,一边给邱成朔渡气。
但是他发现邱成朔体内的灵脉已经闭塞了,或者说,灵脉已经消失了。
然而灵脉承载的不仅是灵气,更是一个人生机的全部。
当灵脉消失,人就像被剥了皮的树,必死无疑。
“看吧,我都说了,”邱成朔还是笑,放平了手边的断刀。
楚闻怅然若失,也坐到了邱成朔旁边。
这一次,楚闻恨这仙家来的丹药完全不管用,根本救不了人。
但他也知道,导致邱成朔离世的,并不只是受了重伤,更重要的是,他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邱成朔接着说:
“毅然父母戍边前,就知道他们此去再也回不来了。”
楚闻没有再打断,他感觉旁边这个老头儿就像即将熄灭的蜡烛。
他如果再吹一口,这个老头儿就死了。
“因为预见到毅然可能被欺负,所以他们夫妻二人给他取了个‘毅然’的名字。
毅然,勇敢、坚韧的样子。这是那他父母对毅然这小家伙的期待,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男子汉。”
邱成朔重重一叹:“不好的,是我,是我啊。”
“咳——哇啊——”邱成朔感到手上温热又粘稠的水,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合眼了。
“十六年前,他是在被裹在一个染血的襁褓里被我接住的。说完他的名字之后,他的父母就去了。”
邱成朔泪流满面:“我那个时候为什么是金丹啊!如果我不是金丹,说不定就能救毅然的父母了。”
“后来杀死毅然养父母的人也是我,是我,杀死了他们。”邱成朔颓然:
“毅然是我们邱家千面难得一遇的天才,他的养父母想卖掉毅然的命,拿一大笔钱换个国家生活。于是我杀了他们,被毅然撞见了。”
“你这些,和他说过了吗?”楚闻问。
“说了啊,解释了十遍、百遍,”邱成朔哈哈一笑:“他不一句不听、一句不信。我也能理解,毕竟对他来讲,如今我也还是杀父仇人。”
“是我,错了。”邱成朔怆然泪下“我后悔,后悔给毅然找错了养父母。我没后悔过给他找个养父母。”
“你想啊,他还连走路都不会,就没了父母,”邱成朔说,“多可怜啊。”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突破的丹药。”楚闻不解。
“保护他,很花钱的。九方阁的金丹杀手,每年请他都要五十万灵石。”邱成朔说:
“长阳国的钱是够的,但是随便调用,民声不稳,毅然父母不是白死了吗?长阳国安定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我自己也没有更多的钱了……”邱成朔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话也不说了。
楚闻知道,他死了。
“来迟了吗……”柳姝淮灵力拉着邱毅然走了出来,看见颔首在竹林间的老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