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是一道倩影。
从萧无令到这里之前，她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苏明才的诗词表演。
甚至刚刚萧无令驱散酒客，教训苏明才的时候，她也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现在，二人隔着屏风对视，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但是已经有了交流。
或者说...角力。
萧无令突然笑了起来。
“慕姑娘，不知道刚才的滑稽表演，你看的是否满意？”
而后，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如梦似幻，宛若天籁。
“托世子之福，妾身看的很是尽兴。”
“是吗，你开心就好。”
萧无令拍了拍一旁老白手中的诗词：“这些东西我替姑娘鉴赏过了，想来会污了姑娘眼睛，也就不拿给姑娘看了。”
“世子思虑如此周全，妾身万分感激。”
“说的挺好听的。”萧无令笑着说：“你要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慕馨香秀眉微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就好像两个人正在交锋，本来守着分寸一来一往，谁知道萧无令顺杆上了，让慕馨香有些措手不及。
“……全凭世子喜恶。”
“这样啊……”萧无令摸了摸下巴，邪笑着说:“那些话本里面，像我这种行为都叫什么来着？哦对，英雄救美。”
“这么看来，我想慕姑娘以身相许，这种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这个纨绔还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对于萧无令提这个建议，慕馨香丝毫不意外。
倒不如说，绕了这么一圈才到这一步，对于萧无令这种恶霸来说已经够隐忍的了。
“世子邸下，使不得啊！”
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吓得切切发抖的管事此刻也不得不出面，直接跪倒在萧无令脚边哀求道:“慕姑娘她可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啊！若是坏了规矩，我得月楼的名声也就毁了，真的使不得啊！”
“哦？这么严重的么？”
萧无令蹲下来，歪着头看着管事，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这……”
“如果我在意这些那些无聊的东西的话，你觉得，我还是萧无令么？”
萧无令挥了挥手，周围的守卫围了上来，看着管事的眼神中不怀好意。
“且慢。”
事态逐渐走向失控，慕馨香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开口。
“哦，慕姑娘可是拿定了主意？”
萧无令看向了屏风后的身影，脸上再次挂上了笑意。
“……妾身跟世子走，还请世子莫要外为难这里的大家了。”
“慕姑娘！不可啊……”
最终，还是要慕馨香献身来挽回这局势，得月楼的众人此刻不由得被这气氛所感染，满是悲愤与无奈。
“呵……”
萧无令站起身来，悠然地走向屏风。
随着萧无令的动作，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噔，噔，噔...
萧无令在屏风之前停下，弯下腰来，和慕馨香隔着屏风对视。
而后，举起拳来...！
人们的心也随着他的举动提到了嗓子眼，没人有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然而，萧无令却轻蔑的笑了笑，放下了拳头。
“慕姑娘...可否有些自作多情了？”
全场寂静。
慕馨香樱唇微张，她是真的被萧无令的各种意料之外的行为所震惊，连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可，可是世子您刚刚不是说...”
“以身相许，指的是慕姑娘现在是我的人了，或者说...”
萧无令停了停，然后投放出了一段更加爆炸的发言：
“她现在是属于我的物品，懂了么？”
“...这。这也...”
“你们啊，心里还是太肮脏了些。”
萧无令故作痛心疾首地说：“为什么我的一些行为举止，感想法子，都要被你们误解成那么不干净的东西呢？唉，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啧啧啧。”
你要不想一想这是因为谁？！
看着萧无令的表情，众人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怒吼。
慕馨香嘴角扯了扯，勉强压住吐槽的想法，恭敬地问道：“妾身愚昧，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啊，别想的太复杂，其实很简单的。”
萧无令竖起一根手指：“你只用做到一点就好了。”
“世子请讲。”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人，除了我没人能动你，知道了么？”
——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占有欲么？
慕馨香不由得皱眉，萧无令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在她看来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要求。
这个纨绔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怎么样，能做到么？”
“妾身...”
本想着先应承下来，可是还没等慕馨香说完，萧无令突然贴在屏风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哪怕是皇帝也是如此，知道了么？”
“......”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萧无令直起身子，熟悉的笑容回到了脸上。
“小的们，完事了，收工回家喽！”
侍卫们无声地站在两边，让出一条道路来。
萧无令从中间走过，来到了楼梯口，突然停下。
“哦对了，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只管和我说便是。我很乐意驱赶一些不长眼的野狗的。”
“那，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萧无令冲慕馨香挥了挥手，而后便扬长而去。
直到确定萧无令确实离开后，管事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招呼着杂役开始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慕馨香想要起身，却不由地晃了晃，幸好扶住了屏风，才堪堪稳住身形。
“馨香！你，你没事吧？”
管事注意到了慕馨香的异样，赶忙过来问候道。
而慕馨香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我，我竟然感到腿软了？仅仅是面对那个纨绔？”
紧紧的咬住樱唇，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杂役，慕馨香沉着脸，拂袖离去。
“你等会到我房间来。”
“知道了。”
。。。。。。
“……呼。”
端坐在梳妆台前，慕馨香看着镜中的自己，确信自己已经恢复镇定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敲门声响起，慕馨香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进来吧。”
“是。”
管事推门进来，走到慕馨香身后不远处，单膝跪地。
现在的管事，一脸沉着冷静，和刚刚被吓得要哭出来的怂样完全判若两人。
“小姐……”
“对于刚刚的事情，你怎么看？”
“萧无令么？”
管事直截了当地说：“一个纨绔而已，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做事完全不顾后果。”
“你认为关于我们，他看出些什么了吗？”
“这个……我认为没有。”
管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是他，我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的话，肯定会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的。而且……如果连他都已经知道了的话，恐怕……”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都清楚，要是连萧无令这种纨绔都知道他们的情报的话，恐怕整个长京都已经传遍了。
“那他今天突然过来干嘛？”
慕馨香皱眉：“示威，试探？”
“额，我也不清楚，或许只是被小姐你的美貌给迷倒了呢……”
“……不排除。”
慕馨香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总之，接触苏明才这条路估计是行不通了，我们需要寻找别的路子。而且接下来恐怕长期都要面临萧无令的骚扰，通知下面做好准备。”
“……是。”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小姐你，真的要成为萧无令的人么？”
管事突然面色古怪地问道。
“被这纨绔盯上，只能自认倒霉。”
慕馨香睁开眼：“更何况，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呢？”
“您的意思是……？”
“苏明才终究只是一个探花，而且还有各种顾虑，不好掌控，事倍功半。为了达成目的的话，恐怕不能让我们满意。”
“但是如果是萧无令的话，虽然危险了一些，但是作为世子，确实也能接触到更高的层面。而且他这种纨绔，其实比那种书生更好掌控。对于我们的计划而言，无疑是事半功倍的。”
“可是，可是这也意味着，您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那又如何。”
面对管事的担忧，慕馨香只是冷静而又决绝地回应道：“为了完成那个计划……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对，对不起，我也只是关心小姐您……”
“你退下吧，找个理由向外面宣布一下，近期我都不会再露面了。然后过几天再往萧无令那边以我的名义送一张请帖，知道了么？”
“……知道了。”
管事悻悻地退了出去，而慕馨香再次看向了镜中的自己，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张违心的假笑。
——确实挺好看的。
就是这张面容，带来灾祸的同时，也为慕馨香带来了不少便利。
满意地点了点头，慕馨香自言自语道：“只要我多显露一些，温柔一些，拿捏萧无令这种纨绔不是手到擒来？”
。。。。。。
“哈秋！”
萧无令抹了抹鼻子，自言自语道：“又是哪个普信女在惦记我呢？”
“算了算了，今天也玩够了，回家去，不然要感冒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邸下您是玩的尽兴了。”老白哭丧着一张脸：“今天这事闹这么大，明天林夫人肯定要知道的。接下来几天要不好过了……”
“诶，别这么悲观嘛。告诉你一个高兴的事。”萧无令笑着勾住了老白的肩膀。
“……您要替我们求情？”
萧无令摇摇头。
“还是说……只来这一次，以后就不来了呢？”老白露出了些许期望。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要经常来，所以早点习惯吧，习惯了就好。”
老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