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以为传闻中的白巨人巴特有多厉害，结果头儿打个招呼就躺地上了。”
“枉它长了这么大的体型，到底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儿。”
“外强中干，果然家养犬都是这副德行。”
群犬身后的黑暗中，接二连三地传来不屑的讥笑声。
“巴特仔都退隐江湖了，为什么还要对它动手，你们这些狗就不讲一点道义吗?”
年老的金毛颤巍巍得抬起爪子护住了倒下的巴特，向黑暗中刚刚偷袭的存在悲愤地喊道。
“鬼鬼祟祟的家伙儿，在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原本看热闹的群犬中也传来愤愤不平的喊声。
“胆小鬼，敢不敢正大光明的来！”
“就是就是，哪里有趁狗不备就出爪的道理！”
“太过分了，这比路边标记时打扰对方还要不讲狗德。”
零零散散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狗群移动脚步挡在巴特和苗斯身前，纷纷指责起偷袭行为的卑劣。
“无路赛忒戴哟！”
阴影中出现了一对对冒着绿光的眼睛，伴随着低沉而恐怖的吼声，几只毛色杂乱的流浪狗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只独眼的哈士奇，原本黑白相间的柔顺毛发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缺失，露出底下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
拥有足以和巴特比肩的高大躯体的它，相较之下却整整小了一大圈，松弛的皮肤无力地在身体两侧晃荡。
身后跟着的其他流浪狗们也都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两侧肋骨清晰可见，宛如套着毛皮的骨架。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洗过澡的缘故，它们纠缠不清打着结的毛发上沾满了黑色的污泥和不知名的碎屑。
干瘪皮肤上因为虱子的叮咬冒出红色的斑点，周围还跟随着无数想要吸饱血的蚊子。
疾病和饥饿无时无刻不在纠缠这群流浪狗，可在另一种意义上激发了它们的野性，藏在身体中的基因呼唤着远古的记忆。
让狗群变得更加凶狠、残暴，足以进行不留情面乃至以命相搏的高效战斗，残酷的自然将它们变成了猎手。
虽然狼狈不堪，但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势。
领头的独眼哈士奇扫视了一圈对面的家养狗群，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道。
“在场的家养犬统统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片区域，以后就由我们野狗帮接管了！”
“没有得到我们的许可，谁也不能涉足我们的猎场。”
狗群的前方一只拉布拉多发出害怕的颤音。
“你看，那哈士奇的眼睛好恐怖啊！”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击打过一样，骇人的闪电状伤疤取代了哈士奇左眼的位置，仅剩的右眼在黑夜中闪着猩红的血芒，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
胆小的拉布拉多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后退到了狗群的中央，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
原本愤愤不平的家养狗群也在这恐怖的氛围中变得噤若寒蝉，再也没有狗发出一句抱怨的话语。
沉默席卷街道，流浪狗们从两边慢慢逼近了家养狗群，像是驱赶猎物的狼群一样。
自发结成联盟战线的家养狗们迫于压力纷纷退却，有的甚至互相推搡起来，本就心神不定的它们隐隐有溃散之势。
“我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往后退啊！”
“前面的你踩我脚趾盖了！”
“我就是一凑热闹的不会打架啊，后面的大哥行行好让条道吧！”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有我啊，快闪开！”
“尊老爱幼，让条道给我这样的老人家先走。”
聚集的家养狗群不一会儿就一哄而散，除了倒下的巴特和身边的小弟苗斯。
“切，果然家养犬都是些没骨气的，我们都没挨着它们就像小鸡仔一样顾着逃命了。”
尾巴秃了的米格鲁犬昆巴晃了晃脑袋，扫兴地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是头儿的气势把它们吓着了吧！”
缺了一只耳朵的柯基布奇看着杵在原地的哈士奇打趣地说道。
“也对，毕竟头儿长那么吓狗。”
瘸了一条后腿的腊肠犬珊萨坏笑着附和道。
“出其不意地擒贼先擒王，随后不战而屈敌之兵，不愧是头儿，只付出最小的代价就帮助我们取得了胜利。”
夹杂着边牧血统的四不像的串串狗大卫佩服得称赞着哈士奇里昂的壮举。
“要不是巴特大哥今天状态不好，怎么会被你这种癞皮狗偷袭得手！”
吉娃娃苗斯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不甘地向领头的哈士奇骂道。
“现在的结果就是它倒下了，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解释，现实可不是橡皮泥，不可能如想象中那样任你揉捏成各个形状。”
珊莎微微皱起的眉头，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哭泣的苗斯。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我们野兽间的法则，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主宰一切，失败的弱者除了臣服以外唯有死路一条。”
大卫居高临下地盯着吉娃娃苗斯，严厉的眼神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今天状态不好啊，天气不对头啊，尿尿突然出现分叉溅到脚上啊，都是败者的借口罢了。”
布奇蹭了蹭发痒的爪子，满不在乎地嘲弄着苗斯的怒骂。
“闭嘴！我让你闭嘴！”
苗斯咬牙切齿地咆哮着，满腔的愤怒点燃了它的理智，整个脑子中只剩下报仇的念头。
在它下定决心的前一秒，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哈士奇里昂的方向冲去。
“用善良来掩饰愚蠢，用外在的环境掩盖自己的无能，像你的老大那样的家养犬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它才倒在这里，难以承受残酷自然的考验。”
“而在这残酷的世界中，败者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啊。”
米格鲁犬昆巴冷冷地看着跳起来扑向里昂的弱小吉娃娃，毫不留情地挥出沉重的一击。
被击中的腹部传来一股巨力，剧痛刹那间占据了苗斯全部的思维。
沉重的身体像是塑料玩具一样被轻易得打飞了出去。
世界天旋地转，混乱的画面在眼前组成了凌乱的线条，宛若打翻的颜料盘一般浑浊不堪的颜色充斥着苗斯的感官。
连同报仇的愤怒一同搅碎的，还有自己仅存的自尊。
直到此刻苗斯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即便想要报仇却连一根汗毛也碰不到对方。
不待苗斯再发出什么感伤，下一刻它变重重地撞在路边的电线桩柱上。
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灼热感蔓延到全身，苗斯觉得自己的脊椎都快被折断了。
瘦小的身体歪斜着滑落到地上，仿佛揉捏成一团的废纸，被人随意地丢弃到一旁。
蜷缩在地上的苗斯渐渐变得一动不动，剧烈的疼痛让它忍不住昏了过去。
掉落的小广告和当日的报纸飘落在它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像是为它盖上一层薄薄的寿衣，装点着凄凉无比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