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凑巧是周末,没有课。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天可以去实践楼蝶舞画协的活动室,但现在实践楼被封了,美院又没有多余的教室,安遥只好另外借用舞大本部的一间教室给协会的小画手们一个安静画画的地方。
虽然离美院有一些距离,但有时候也应该方便一下在本部的协会成员们。
在宣传栏里,她看到印有自己被公主抱照片的校报了。
年级第一,性转,汇演表现出彩,围绕安遥的关键词越来越多。
走在路上有种周围人都在看自己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
下午,刚进门,安遥就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
她开始后悔自己早上是怎么想的,要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回社团露脸……
“哇哦,哇哦!安遥!昨天晚上你们那演出真是太酷啦!”
“你当时穿的衣服是自己做的吗?还是在哪里买的?非常好看!”
“女装耶!而且是古风款,终于是觉醒了心中的雌吗?“
“什么叫觉醒了心中的雌?我现在生理上本来就是女性吧……”安遥反驳到,自己现在生物学上就是女性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毕竟医生都鉴定过,新证件上也写明了。
好在大家也没有纠缠,简单糊弄几句就可以把他们哄开。
不过,让安遥有些意外的是,某个最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现在却愁眉苦脸的坐着不动。
太反常了,这很难不勾起安遥的兴趣。
等到其他人都开始忙自己的作品以后,安遥悄悄的凑了上去。
绿色麻花辫的少女呆坐在位置上,眼神涣散的看着平放在桌面上的干净的白纸。
有几分欧洲人味道的立体五官,在板着脸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与学姐平常给人印象完全不同的严肃。
“学姐?薛学姐?”
“啊?!这不是阿遥吗?昨天你们很棒,太棒啦,在你身边真是永远少不了惊喜……你现在可是彻底出名了。”
阿遥?
奇怪的称呼又增加了,安遥不知道薛学姐到底还准备了多少称呼没用上。
“你就别笑我了…”安遥在学姐旁边坐下,研究起她面前这张白纸。
这好像就是一张没动过笔的普通A4画纸。
而薛云韵轻声解释道:“我可不是笑你呢,我现在羡慕你啊!”
“此话怎讲?”其他人都开始专注起来,要聊天只能压底声音。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台下观众的狂热吗?你还记得你进门的时候他们的热情吗?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的天才,一定不懂吧?我们这些凡人的苦恼。”
“你未免有些太谦虚了。”
“不,安遥,这不是谦虚,而是未雨绸缪,你了解现在的ai技术吗?我稍微了解了一下,就感觉很迷茫了。”
“原来你想说这个…”
安遥感觉自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ai绘画怎么样我暂且不评价,但我觉得你不是会被其影响的那批人…”
学生会长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艺术上的能力也得到了学院的重视和青睐,纸上作画一直被各种新技术的冲击却从没有灭亡……
更重要的是走纯艺的哪个没有雄厚家底支撑…
安遥可以肯定,对方只是没按时吃药又开始发病了而已。
“我的迷茫和焦虑不是源于对自己的未来的担忧,而是源于对整个人类艺术领域未来的担忧。”
不愧是薛学姐,能把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胡思乱想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你在笑我对吧?不,安遥,你听我说,我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现在的画师可以很轻松的被模仿,为什么AI可以轻松的胜任之前大家都认为绝对难以被取代的艺术行业?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原因——人类的艺术可能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富有创造力了,在这个商业化的时代,艺术已经死啦,现在大家根本就没什么创新力,只是在争相模仿最赚钱的答案罢了,画师的作品简单化同质化,才给了AI可乘之机。”
“即使是低创,同质化的作品,难道就不值得被尊重吗?学姐,AI作画是侵权的,它只是在模仿拼接别人的东西罢了。”
“可是,人类实际上也和AI一样,并没有什么【创造性】,人也一样无法创造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人脑也一样是把已知的东西剪切,拼凑起来,才组合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观点。”
“我只是紧跟时代潮流罢了,谁都不想有成为下一个被取代的对象,不是吗?不过你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你社交平台上有多少粉丝来着?几万?十几万?总有人愿意为你买单,明明完全没见你有好好经营过那个账号,只能说不愧是天才。”
“你知道我讨厌天才这种词,这是在给我的成绩打上【必然】的标签。”
“你也知道我讨厌你说你讨厌天才这个词,你接触画画多久了?”
“不算以前瞎画的,系统学习应该有四年了。”
“接触服装设计呢?”
“大一开始。”
“你看,很多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你这样的程度,就像戈丽丽,就像是我……我亲爱的天才安遥酱,我难道不如你努力吗?”
学姐说这番话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抚在绿油油的麻花辫上。
“这算是嫉妒?或者说【报复】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不过,我和戈丽丽有一点不同,她觉得星芒太过耀眼,而我是追星星的人。”说这番豪言壮语话,薛云韵自觉的挺起了腰杆。
“对了,说到戈丽丽,她后来怎么样了?”被薛云韵提醒,安遥想起了一直困扰她的疑问。
薛云韵当时应该一直在现场,又总是对安遥周边的情况保持过度的关注,她多少会知道些什么。
“答案是我不知道。”薛学姐摊了摊手。
“啊?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当我是智慧的奥丁吗……我只知道她也昏过去了,然后被带走了,就这么简单,对了!今天早上我还收到了她要休学一段时间的申请,安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薛云韵反问安遥。
“嗯,我也不知道。”虽然结合于冰说的一些话,安遥可以推断出戈丽丽大致的情况,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别人更好。
“瞒着我是吧?太让我伤心啦!”薛云韵假装要哭的样子,揉揉眼睛。
她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这无处发泄的表现欲。
“ 说到隐瞒,你是不是也对我隐瞒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不会骗安遥酱”
“好,那于冰算是怎么回事?”
“于冰?谁啊?哦,之前让我调查的那个人,他怎么你了?”薛云韵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平光眼镜下,是一双如宝石璀璨的青翠眼睛。
安遥愈发确信薛云韵是知情的。
“他明明就是我们学校的人吧!居然没在学校名册里找到他的名字?”
“我说过的,女生里没有一个叫于冰的人。”
“男生名册呢?”
“噗嗤——这我就不知道了哟,是你告诉我于冰是女生的。”
“别装了,你都快要憋不住笑了。”
“噗嗤~嘻嘻,哈哈哈哈,怎么样?你和他聊的来吗?”
“聊你个头咧,学校里有人在男扮女装上学啊,就没人管管吗?”
“他又不是美院的人,我上哪管去,这种事情你要去问本部,不过据我所知,蝶神庙那可不是一般的旅游景点,有一个都市传说啊,蝶神庙的神仆们,每年都会给学校捐一大笔钱。”
安遥几乎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额,好像还真可以。
……
…
到头来,安遥对于冰为什么要穿女装上学还是毫不知情。
“你对那个叫于冰的很感兴趣……不是一般的感兴趣,难道说是同病相怜?还是说发生了什么羞于见人的…”
“你就别瞎想了,有空不如好好想想画些什么吧,这么久了,你都还没动笔呢,这样可永远不可能超过我哟,薛学姐。”
“可我已经完成了呀。这幅作品名字就叫做【空白】,当人对自我产生怀疑,不如好好的回到原点,重新审视自己。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让我再好好冥想一会儿。言罢,薛云韵直接埋头趴在了铺有白纸的课桌上。
想休息就直说呀……为什么不去床上躺着……安遥的心里默默吐槽道。
这几天,云韵姐也挺辛苦了,每当学院举办各种艺术展或者其他活动结束后,学姐就会是一副很憔悴的样子,这次也不例外。
“好吧,不打扰你冥想了。”安遥换了个位置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