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木头腐败的味道。
但并不难闻。
“咦,这里是!!”
少女惊坐起来。
不知道是谁给她换了衣服,明显不是她习惯的款式。
“这是哪……”
头痛,头好痛。
少女竟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她只记得,发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剧烈的疼痛,今生难忘的恐怖。
只留下强烈的感情,却没有了记忆。
少女强忍着不适坐起来,自己的动静似乎惊扰了屋主人。
一个白发小女孩推开门探出脑袋。
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坐在床上的少女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发的小女孩见她醒了,似乎吃了一惊。她呆了片刻后,突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嗒啪嗒的跑过来,一把搂住了少女的脖子,脸死死的埋在少女的颈间。
留下一些粘糊糊的东西。
小女孩哭的稀里哗啦,可刚刚醒来的少女却不知她为何哭泣。
身体擅自行动起来,轻轻安抚怀中的小女孩,揉搓那一头柔顺如雪的白发。
“好啦好啦,别哭啦,这不是没事了吗。”
“可是……姐……是为了保护我们才……”
哭泣的小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可少女只是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
少女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小孩说话,声音怪好听的。
“嗯?”
“我以前见过她吗?”
少女想不起来了,好在这次有人提醒了她。
“当然见过,白痴,睡迷糊了吧?”
刺耳的辱骂从屋顶上传来,少女抬头,便看到屋顶上的恐怖生物。
一只半人半蜘蛛的妖魔,将自己悬吊在屋顶。粉色的头发自然垂落,散布在身体各处的八只血红色的眼睛,一齐盯着坐在床上的少女。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少女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精灵在打架。
一方面,少女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那种重压感简直要把她的心脏捏碎。
可另一方面,面对这狰狞的怪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终于想起了些事情。
“你回来了……夏洛?”
“咱要是没赶回来救你们,你已经被那混账皇帝炸成灰了。“
“哈哈……”
少女尴尬的傻笑,雷霆劈下的时候,她用肉身殿后,阻挡了那一击,保护飞在前面的宝具匠人以及白发小女孩。
身负重伤的少女几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好在一张蛛网将她包裹,带离了最危险的地方。
“硬碰硬的阻挡宝具【天之主】,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就算扔下他们两个又何妨??一个妖怪臭小鬼,一个稍微有些手艺的无毛猴子罢了!!不要再掺和这些事情了,我是为了你好!!”
激动的妖怪张牙舞爪,吓傻了白发小女孩,她抱着少女的小手,又攥紧了一分。
更多的记忆流入脑中,少女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她微微皱眉:
“你吓到她了……他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也答应过会保护好他们,我不想食言。”
“很好,你像我一样遵守诺言,可你答应我的事呢?复述一遍!”
那妖怪似乎还在气头上,说话语气咄咄逼人。
少女一时语塞,不是她记不得了,而是刚刚醒来,确实记忆有些混乱,她扶着额头,似乎这样可以理清混乱的记忆。
“帮我变强,等到我明白那份特殊的感觉为何物,就做你的盘中餐。”
“很好,你还记得你这条命是我的。”
“可是在圣都,请你亲口说过,这约定作废了,你说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了,以后也不会再管我,让我好自为之。”
遇到宝具匠人的前一天,圣都庆典的夜晚,在祥和的灯火和美丽的烟花下,她们两个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
千年的情谊宣告破裂。
“那是因为……你总是这样,蝶舞,你总是仗着自己有一点能力就开始多管闲事,咱才决定离开你,让你好好想想。可咱不在这几天你居然差点就把命丢了。都说蝴蝶是短命鬼,果然没说错。”
“停手吧,蝶舞,这件事圣都死了很多人,他们纯粹是被迁怒的。”
蜘蛛期待她的同伴回心转意,可现实往往与心意相背。
“夏洛。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对与不对??只要不碍到咱们,那狗皇帝想怎么干都行。”
“可是……抱歉,我做不到。”
少女默默的闭上眼睛,她有自己的坚持。
“如果是因为我不够强,下次我会变得更强,如果是因为我考虑不周,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我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我明白这或许纯粹是自我满足,我明白这样或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我害怕,如果我不管,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我会无法原谅今天的自己。”
八只血红的眼睛,一遍遍的扫视床前的少女,想找到她哪怕一丝丝的动摇。
可最后,它们只能不甘心的闭上。
蜘蛛明白,她的丝也无法束缚眼前这只固执的蝴蝶。
可她也同样固执。
“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变成人类的样子,是想要像他们一样快乐,你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容。”
“可现在,你所选择的路,在其尽头等待你的不是笑容,而是毁灭。”
果然,蝴蝶的少女不为所动: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夏洛……我能感觉到,这条路的终点正是我所追求的。”
“成神吗……”
帝王之上也就只有神明了。
“蝶舞……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东西吗?你会不会步子迈的有些太大了?等你要死的时候,记得提前邀请我坐在特等席参观。”
蜘蛛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消失,只留下少女静静的安抚白发的小女孩。
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夏洛阿姨……可怕。她和姐姐闹翻了吗??”
小女孩战战兢兢的抱怨,蝴蝶的少女却笑了出来。她的手用力点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
“白珊,以后不许说夏洛阿姨的坏话哟,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危险。她呀……一定是第一个来帮我们的人。好了,不说这些了,白珊,那位宝具匠人到哪里去了?”
少女想起了她救下的另一人。
那位被通缉的匠人,有和蝴蝶的少女相似的容貌,初次初次见面着实吃了一惊。
白珊明白了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来到屋子后面的简易工坊。
……
…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传来,留着干练短发的女人正舞着锤子,每次铁锤与钢铁的撞击,都会带起明亮的火花,如萤火飞舞。
【啊,对,就是她。】
少女心中欣喜,可当那位打铁的女匠人转身看她时,少女却呆住了。
匠人的脸与她熟悉的完全不同。
那并不是与她相似的脸。
“你是谁?”
“我?小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是皇帝的匠人阿海,别人都叫我海子姐……”
“不对,完全不对!”
迷惑的少女捂住了脑袋。
头痛欲裂。
“我记得你不叫这个名字,我记得你叫………”
她发觉,自己还忘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医生小姐?”
“蝶舞姐……”
匠人与白珊发现不对劲,手忙脚乱的试图帮忙,可少女猛地推开他们。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和蝶舞长得相似的,并不是什么宝具匠人!!
是因为有人在上一次梦境中扮演了宝具匠人的角色,宝具匠人才会有跟她一样的脸!!
…………
……
…
“我不是什么蝶舞!!!”
头痛欲裂的少女撕扯头发,更多的记忆灌入她脑中
“我是………安遥………”
上一次梦境,安遥扮演的宝具匠人,而这一次梦境,她所扮演的是蝶舞。
可这一次的感受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她几乎察觉不到自己在扮演另一个人。
“我……是安遥?我……是蝶舞?我究竟是什么?”
少女彻底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