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戴面具的人之中，一位老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不错不错，【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安总，为了这件礼物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呀！就目前的实验成果来看，效果也确实不错，我们大家全程也都有监督，不存在弄虚作假的情况 。”
他身旁一位黑袍面具的女士也跟着附和道：“嗯，这确实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一旦正式发表，一定会引起轰动。”
“各位的担心，我安万年心知肚明，之所以让你们先行参观，就是因为我们暂时不打算发表这一成果。”
“这就对了！”那老者微微点头，看得出来，安万年的回答使他很满意。
对各位权贵来说，可控的力量才是有用的。
站在旁边的李维，当然也听明白了这些让人的意图。
就是想自己独吞嘛。
不过，这样的技术即使开放给普通人，普通人恐怕也消受不起吧。
李维回想起小时候，她家里没什么钱，想报个兴趣班都难以为继，更别提用这种方式获取技能。
即使等到技术成熟，进行这样的“治疗”也只会是天价。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年轻一些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衣男子抢过话筒，那粗鲁蛮横的模样，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安总！姚总！可以让你们儿子弹别的曲子吗？比如我指定的曲目？”
“这……”
见姚希有些支支吾吾，男子不由分说的走上台前，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把扯下面具。
“杨风！他竟然也来了！”
台下有人认出了他，这是一位以钢琴演奏为生的音乐家，名气不小。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乐谱，“啪嗒”一声放在钢琴的琴谱上，惹出的动静让安遥微微一缩。
“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倒也很适合新手入门学习，小朋友来试一试吗？”
“再怎么说也太匆忙了。”姚希也走到钢琴边上，眼神暗示安遥下场。
“没关系，正常的弹就好，小朋友，我给你五分钟，熟悉一下曲谱，弹不好也没人会怪你……不过，以你刚刚的表现，这种程度的曲子应该不难。”
“好的……”
安遥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乖乖点头。
“等等，安遥！”
他母亲似乎还想阻止，可杨风却不打算让步：
“他都已经答应了，你们大人不要插手。”杨风笑了起来。
在或忐忑或期待的目光中，安遥粉嫩的小手翻动琴谱。
虽然从没有弹过指定曲目以外的曲子，但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安遥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弹不好会让大家都不开心。
【既然这样，只要好好弹不就好了吗？妈妈在担心什么？】
“现学钢琴曲花的时间太长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安万年也尝试推脱，但被杨风反驳道：
“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分钟。”
五分钟已过，安遥轻轻按下钢琴上的几个琴键，每一个音符都是那样清晰而准确。
【这样能行。】
他照着琴谱弹奏，稚嫩的双手快速飞舞在琴键上，每一次的按键都带来一股强烈的音波，让人心跳加速。
勉强弹完了。
琴声结束，安遥忐忑不安的看向观众席，看向父亲，母亲的脸色。
和第一轮表演结束时一样，没有鼓掌，也没有欢呼，大家像在看一件商品一样，冷酷的眼神扫视着安遥的身体。
“老实说，比我预想的要好，但还是看得出，这项技术确实存在一点缺陷。”杨风斟酌着语句，缓缓开口。
【缺陷……什么意思来着？是不好的意思吗？】年幼的安遥只能默默低着头，大人正在争论的事情他不太能听懂。他只知道即使自己卖力的演奏所有学过的曲子，大家依旧是冷冰冰的。
“这项技术移植的仅仅只是一首乐曲该怎么弹的手指动作，从而机械式的演奏移植过的曲目，并没有移植整个系统的知识体系，这就意味着他无法重新运用到新曲的学习中。虽然前面表演的那些曲目都非常不错，但现在他演奏的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像是之前应有的水平。”
台下戴面具的老者听完也微微点头：“毕竟只有三岁，指望他真的能通过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变成钢琴大师，怎么可能嘛？”
嘴上说的不可能，但他的语气却明显有些失望。
“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有更大的突破。安万年，这样的表演姑且算是及格吧，下一个环节。”
接下来就是有关技术细节的ppt，投影仪的灯光亮起，姚希上台解答沙发席上诸位的疑问。
“按你的说法，这种技术是通过移植记忆实现的，那么，你们用于移植的记忆又是如何获取的？”
“大脑的信息通过活体的电信号来传播，目前的技术也只能够从活体中提取记忆，而记忆的供体在之后必然会死亡……目前记忆的供体主要是集团在国外黑市购买的死刑犯，手术后只将记忆送回国内用于移植的，所以……能够使用的记忆样本着实有限，就连记忆接收也才也是刚刚才获得的突破。”
“真是下血本啊。”老者再次感叹。
“我们会继续提供资金。前提是你们真的能取得突破……”
“……”
后面就是无聊的谈判扯皮，称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
安万年他们或许想取得更好的成果，但投资人也不是傻子。
阴暗的地下集会就这样结束。
姚希在回到地面的通道转角处找到了李维。
“现在你应该知道所谓神秘组织是做什么的吧？”她拉着小安遥，之后应该会送他回别墅的房间。
“妈妈，我演奏的还行吗……”安遥的声音弱不可闻。
“还行吧。”姚希淡淡的说道。
听他们母子的对话，李维拳头握紧。
【依赖记忆移植获得的东西不值得夸奖，他们就是这样想的吧？而且最后如果安遥没有抢着演奏，可能有机会获取更大利益。】
“姚希！你过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尽管问吧。”
见姚希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李维失去控制。
“人体实验！！”
她不顾安遥的惊叫声，一把揪住了姚希的衣领。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是什么让你掉进钱眼里？是因为安万年？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伪装成一副悲天悯人，想要改变世界的伟大模样？”
“对你来说，安遥是你的儿子，还是实验用的小白鼠？你，安万年，还有那些老不死的权贵，全都应该下地狱！！”
李维歇斯底里的宣泄着，而姚希面不改色。
“阿维，如果我要下地狱的话，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咳……”
李维被口水呛住了。
“阿维，你难道不好奇？记忆移植，在我们读书的时候，还是和天方夜谭一样的幻想，现在居然经由我手实现了。”
“这仅仅只是开始。”
“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即将发生，正在发生， 已经发生。过去的你我不过是生活在骗局里身不由己的小角色。”
“现在我要撕开这个骗局，将束之高阁的福音带给每个人。”
“这不正是我们当初的梦想吗？你还记得大学军训第一天的晚上，我们讨论的东西吗？”
“行医者救济众生，亏你还记得。”李维沉声回应道，她死死盯着姚希的脸。
明明理性告诉李维，姚希不过是在糊弄自己，可感性却想要让她相信姚希说的是实话。
【说不定……我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她几乎被这两种相违的想法逼到发疯，可这里不适合做更加过激的举动了。一个还没自己一半高的小朋友正踮着脚，手忙脚乱的想把已经和姚希分开，可惜他再怎么努力也根本够不到两个成年人。
“到止为止吧，姚希，我们离安万年，离安氏集团远一点。”
说出的话语如此苍白，她们之间的物理距离虽近，但……
“嗯？”
李维揪住姚希衣领的手猛的放下，然后一把揪住姚希的头发。
姚希所有的头发就这样被她轻松取下了下来，露出下面光洁的脑袋和恐怖的伤疤。
“开颅手术的痕迹，你……”
“你说的对，我们进行了人体实验。但有一点你搞错了，现在的【记忆移植】，对接受记忆的受体并不是有风险的技术。作为这项技术的“创造者”，我可以100%的保证，现在用在安遥身上的【记忆移植】，已经没有任何副作用了。
“呵呵……”
她笑了笑。
“如果说，【记忆移植技术】与安遥都是我的孩子，那么我一定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尤其是安遥，我对他的关注与付出实在是微不足道。万年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们应该有个孩子的时候，其实我很抗拒，我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事情……至于结果，恐怕你也见识到了。”
李维清楚姚希在强辞夺理，她的言辞毫无道理可言，亦无任何证据支撑。然而，李维内心的力量却不断地被削弱。
是安万年的错吗？未必吧。
这或许是李维第一次相信，一切都是姚希自己的选择。
“现在，阿维，你要怎么做？”姚希步步紧逼。
“你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原来的工作，也可以选择离开，或者……”
“在下一个伟大的技术变革中，留下你的名字，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不对吗？”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闷棍，直击李维的天灵盖，撕破她脆弱的遮羞布。
姚希重新戴回假发，拉住不知所措的安遥离开地下室。
留下李维一人在地下室的走廊里，自言自语：
“呵，李维呀李维……你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