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以现在的情况,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小女孩,是正常人类的概率大概比买饮料中再来一瓶的概率还低。
是【中邪者】!
戈丽丽的手电筒的灯光打在血红色的墙壁上,一只只篮球大小的眼睛瞳在墙上睁开,犹如鬼魅般凝视着周围的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鼓点般密集的金属碰撞声也在逐渐靠近,那张狰狞的病床已经处理完逃跑的白衣蒙面人,转身回来。
之前保持静止的【欺诈虫】察觉到了自己伪装被识破,竟然不顾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丢下两个无助的女生,撒腿逃窜,仿佛一只被惊起的野兽在黑暗中狂奔。
“啊——”
尖叫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戈丽丽再也无法忍受,她丢下光源,拼命抓住安遥,拽的安遥肩膀生痛。而惊吓过后,安遥反而冷静下来,反正也跑不掉了,不如试试沟通周旋……如果对方还能听得懂人话。
安遥试探着问道:“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女孩抬起头,出乎意料的,她的表情比起【中邪者】的扭曲疯狂,更像是跌了一跤的小朋友。
“大姐姐,我的眼睛难受。”
“眼睛难受?”
借着一点点亮光,安遥已经适应了一些这里的黑暗,她望了望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血红的眼瞳像是在等待什么,也静静的盯着安遥。
转移视线,安遥重新看向眼前这个蒙着眼睛、娇小无助的小女孩。她虽然是走廊里地狱般恐怖景象的罪魁祸首,但此刻却异样的呈现出一种脆弱、痛苦的形象,宛如一只受伤的小鸟。
“呃,可以让我看看吗?”安遥决定估且顺着小女孩的话聊下去。
“大姐姐,你看,就是这几只眼睛。”
安遥近处的墙壁又浮现出几只眼睛,但与其它的眼睛不同,这些眼睛明显带着血丝,泪水汪汪的,有的根本无法睁开。
“被该死的老鼠偷袭了,眼睛里进东西了……呜呜呜,眼睛明明是最宝贵的东西……可恶可恶……我对不起李维姐姐……这明明是她重新给我的,重要的眼睛。”
说着说着,小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李维……”
安遥心中一颤,她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想起了那个熟悉的面孔,同时也想起了不久前李维那让她绝望的坦白。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医院的病人吧?同时也是李维姐的实验品。】
【她或许就是因为失明才来到这里治疗的,好不容易重获光明,却是以这种形式。】
从蒙眼小女孩颤抖的肩膀和微微抽泣的声音中,安遥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
【原来中邪者……原来邪妖也有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感觉这是理所当然的呢?是因为蝶舞那残缺的记忆有这样的记载吗?】
【所谓邪妖执红的力量——正是激化,扭曲人心中的欲望】
沉默了一小会儿,安遥摇了摇头。
她现在又没什么自保能力,除了听从对方的话,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你在这等着,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你冲洗一下,让你的眼睛稍微舒服一点……前提是你能保证不伤害我们。”
“好的,大姐姐,如果你也像李维姐姐那么厉害。”
小女孩纱布下的脸颊露出笑容。
安遥起身,捡起手电筒,在走廊里搜索有用的东西。
“啊?安遥,你真要帮她?你没看到她和她的同伙都干了些什么事?”
怕黑的戈丽丽紧紧跟在后面,她瞪大眼睛,对安遥的决定有些难以置信。
安遥解释道:“如果有办法打败他们,我们也没必要做这些了。你刚才出现在这的方式也不简单呢,可以的话就自己先逃吧。”
“呃……”
戈丽丽哑言,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认命的闭上嘴。
能够空间移动的小怪物被绷带男病床的铁足撕开后生死未卜,而她现在全身都害怕的打哆嗦。
“倒霉透了,你和你那个朋友,都是没用的家伙,害我逃跑失败,呜……”
【我的朋友……她见过于冰了?】虽然有些惊讶,但安遥还是还嘴道:
“安静一会,不然就丢下你了。”
“啊别!我听你的就是了!”听到安遥要丢下自己,害怕的戈丽丽立刻服软。
“……唉,先跟我来吧。”
看戈丽丽不安的样子,安遥秀气的面庞却苦恼起来,低声自言自语道:
“说实话……不管是对那个小女孩,还是对你,我都有些内疚呢。
一想到她们的愿望,她们的神志,在【安心医疗】……在和自己有关的地方被扭曲,安遥就很不是滋味。
“啊?”
戈丽丽有些不太理解的歪歪头,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喜上眉梢。
“内疚!你终于认错啦?我就说嘛,你要是乖乖配合我的节目,哪还有那么多事……”
戈丽丽心里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宣泄,就被安遥鄙夷的眼神扑灭了。
……
…
两人开始行动。
借此机会,安遥也想验证一件事情。
过去的安遥对医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蝶舞】不一样。
安遥记得蝶舞是会医术的。
既然通过努力的回忆可以激活部分蝶舞的记忆,那么,只要上手接触医疗工作,蝶舞的医学知识安遥应该也能慢慢回忆起来。
首先是冲洗,或许用生理盐水就可以了,可是要不要再放点什么药物呢?像是一些比较温和的,可以防止感染的眼药水……
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周围,安遥找到了护士的工具台,将生理盐水瓶剪开一个小口子,变成适合挤出水流的样子。
“戈丽丽,来帮个忙,分开这个眼球的眼皮。”
“啊……不要,好恶心。”戈丽丽的声音颤抖着,她试图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一眼。
“唉……”
【果然……我和这家伙合不来】
安遥手持生理盐水瓶,小心翼翼地将水流注入墙壁上巨大的眼睛中。
随着清澈的液体渗入眼睛,巨大的眼睛微微颤动,似乎在试图抵抗这种不适的感觉。
蒙眼小女孩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但也带着一丝期待。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安遥轻声安慰着小女孩,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随着生理盐水的冲刷,墙壁上巨大的眼睛开始逐渐恢复清澈,小女孩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缓和。
【很好,渐入佳境,但还不够】
安遥四处张望,细心搜寻着合适的药物踪迹,突然间余光中闪过一丝灵光,将她的目光引向窗外,只见窗台玻璃外突兀的生长着一抹绿色,在风雨中摇曳,仿佛在向安遥招手。
【等等,这种植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应该知道的……在蝶舞的记忆里!】
她立刻转向那尊小小凶神。
“我要打开窗户采那株草,可以吗?”
“好的,大姐姐。”
小女孩坐上那张狰狞的病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而病床那密密麻麻的铁足轻轻碰撞,像是在警告安遥如果她想逃跑,她和戈丽丽都会死无全尸……
安遥拉开窗户,雨水随之飘进走廊,打在安遥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她刚刚注意到的那株药草就长在窗台裂缝里,借着一点灰土和苔藓扎根,长出30公分高,开着漂亮的白色小花。
“抱歉了。”
安遥动手将草药挖出来,却见到那朵小花微微的上下晃动,像是……在点头。
“幻觉吗……或者是百花之灵的指引?”
她将草药揉成一团,榨取其中的汁液,用空的生理盐水瓶盛装。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
【真是可怜呀】
机械般的女声在安遥脑海中回荡,许久未见的“老熟人”,让安遥猝不及防,她立刻环顾四周,但却只看到了小女孩和绷带男在恐怖的病床上静静地等待,而戈丽丽则怔怔的看着自己。
那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看了,我在你的脑子里】
“原来你还活着,这是我探究蝶舞记忆的代价吗。”
安遥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睛微眯,按她的理解,这个神秘的声音似乎是被【邪妖执红】扭曲的蝶舞意志。
【当然,我都说了,这副身体是我的,只要身体不毁,我可以一直复活。】
“可恶,偏偏是这种时候……”
安遥无意识的咬紧牙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躁。
“安遥,你……你是不是也已经疯了?”戈丽丽敏锐的察觉到安遥的反常,脸色愈发苍白,这一点风吹草动足够将她吓丟魂了。
“呃……先别管这些,你来帮我把这个混在生理盐水里,像我刚才那样再冲洗这些眼睛。”
安遥晃晃手中的药水。
“啊……不要,好恶心,好恐怖。”戈丽丽抱着头抗拒道。
安遥看着戈丽丽,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之情,但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对戈丽丽说道:“不想死的话,请相信我。”
“……明明你自己都没有把握,还让我相信……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
话虽不饶人,但戈丽丽还是犹豫地伸出手,接过了安遥递给她的生理盐水瓶。她嘴了里念念有词,仿佛在为自己鼓劲,然后捏着鼻子开始工作。
随着药水的流入,墙壁上原本红肿的眼睛竟然奇迹般逐渐恢复,安遥也有机会继续和神秘的机械女声沟通。
“你回来干嘛?又来骗我使用蝶舞的力量吗?”
【当然,如果有那份力量,你也没必要在这做这些麻烦的事,直接把他们通通杀光就好。】
“……”
虽然通通杀光是不对的,但如果能够重新使用那份力量的话,确实可以保证安全。
【动心了吗?那么,就让我重新把力量给你吧………哈哈,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机械女声一转俏皮。
【很遗憾,这次你死定啦,上一次你居然敢反抗我,偷取我的力量,胡乱挥霍,现在好了,你已经把我身体里仅存的神力用光了。】
“噗——那你还出来干嘛?没用的东西!”
安遥差点被气吐血,便模仿戈丽丽的台词骂道。
【当然是为了好好看看你的死相,窃取吾身体的小贼!吾得不到的,汝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