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沿着绵延宽阔的基海阿沛河，刷着亮面黑漆的轿车于半空掠过。
离开夏弥尔之后，不见楼房。橘黄色的阳光再无遮挡，自由地穿过上半车窗撒入车内，而后于折叠桌上留下圆形的足迹。
……
少女将额头贴在玻璃上，红色的秀发发尾微微弯曲。她就着阵阵舒适的暖意，闪闪发光的长睫毛对着那相距仅十几米的地面扑闪，预示着主人正在兴头上。
这样的高度正合适，不仅能看见翠绿少树的平原，还能将波光粼粼的水面尽收眼底。
“……”
嘴角挂笑，不想再问一遍是福是祸。对于生存在命运大框下的人们来说，未来始终是遍布迷雾的。
络尔瑞泽，她离开地球后奇遇的第一站。神使们的任务是重启信标，踏入车厢的那一刻象征着任务过半……如果顺利的话，这场“冒险”即将书写尾声。
虽然时间短过三次日出，但慕裕自认为对这颗星球已经较为熟悉。无论是生物还是地貌，络尔瑞泽都与地球极为相似，至少在这个名为科米圣伦的国家是这样的。
按理说，从地球的尺度观望，它大概是所谓“外星”吧；或者沿用末日时代的说法，也可以称它作“异世界”。但有着这两种神秘名词加持的地方却有些……普通？
是的，太过普通，简直就像从一套模板里复制出来的那样。
……
扭头看向车内，眼睛尚未适应，视野发暗。嵌上滤网的凹槽在座位下面呼呼吐着凉风，淡淡的汽油味被好闻的熏香掩盖。
对面，复数的光屏悬浮在七号眼前。她正忙着处理四号刚传来的新地图。金光撒在她的蓝发上，模糊之中竟有些发灰。
……
看到这样的灰色，她又一次想起小清。
说到底，那被冠以人类最后圣地的城市让他牵挂的不多。从上至下排序，最重要的无非是那灰发的少女，她后天结识的妹妹。
来到神殿后，时间过得真快呀。
窗外的宇宙不会表达，日日夜夜都是一副模样，麻痹感官，让她多少也有些淡漠了。仔细算算，竟然已有一年多了。不知道她还好吗，又长了一岁，有什么变化吗？
想到这些，小家伙抿着嘴唇笑着发呆。面颊被光线晒的暖洋洋的，她随即看向自己的手臂，看见那白皙的皮肤，眼神里诞生出一点惆怅，连带着刚才那种强烈的愿望都变淡了不少。
“……”
自顾自的说着回去回去，还不知道变成这副模样小清能不能接受自己呢。
直接和她说，“我其实是你哥哥哦”，的话她真的会信吗，恐怕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吧……
不不，关注点完全不对吧，外界看来自己应该是因为塌方而死的，碑都立好了人忽然回来算什么事嘛。
“……”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灰发少女独自啜泣的模样……想必自己离开后，小清就没人照顾了。
圣城的现状模棱两可，虽然有元素力以及古城的遗产，十来万的人口勉强都有饭吃，但毕竟是末日，大多数人也仅仅只是不至于饿死罢了。
慕裕叹了口气。小小的手掌张开，五根玲珑纤白的手指很是好看，又握成拳，却有些无力。
“怎么了，二姐？”
收起情绪，慕裕朝七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人活到某些阶段，总会创造出几个只能说服自己的歪理邪说。
她不该对此多愁善感……毕竟五年逃难都撑过来了。积蓄于诸多过往，慕裕反倒觉得人生本该这样颠沛流离，漂浮不定，一件事还没有着落另一件事就接踵而至也是常态。
那，自己的转生，大概便是所谓意外了。
“七号，艾德里安大人是怎么的神呢？”
“你与他也相识一年了，你认为呢？”
“嗯……”，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得出简短的结论，“很理智，又很温柔。”
“……”
蓝发的少女目不转睛地处理着工作，仍腾出精力轻笑一声，对这个回答没做评价。
“莫名感觉压力大，可能是气压的缘故。看看水流吧，会有所缓解。”
反正，只要一步步走，总归是可以捋直的。
“……嗯”
遵循善意的提醒，慕裕将发散的记忆收敛，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凭借这幅躯体加强的视力，她发现自己竟能看见水面偶尔露头的小鱼。
这倒是新体验，就这样过了一会，一个奇怪的长条形影子突兀闯入视线。
那是鱼吗，没看见尾和鳍啊。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小家伙前倾了身子，又盯着分辨了一会，才确定它的确存在。
而且，黑影长度似乎在缓慢变短——不，慕裕立刻意识到它不是在变短，而是在不断接近。
在飞车这样高速前行的情况下，一水面为参考系，它竟还在不断向前。
“七…”
少女盯着那个影子，手臂慌乱地反方向盲挥几下拍中七号的大腿。蓝发少女看向慕裕，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一面通体泛红的光屏兀然在两人之间弹出！
『攻击来袭』
通过后视镜，慕裕看见后方的天空上闪烁着一个亮点——
“那是……”
“嘎吱——轰！”
话音未落，金属剐蹭的声响传入耳畔，车厢左右摇晃。
一枚导弹擦过车尾，于右方窗外炸开！
破碎的弹片刺破红黑色火焰构筑的外壳，纷乱砸在外壁上，发出无数令人心慌的“咚”响。玻璃窗未能幸免，顷刻爆出一轮轮蛛网将天空分割成若干碎片。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右后轮的推进装置失去动力，浓浓黑烟摇曳在车体后面。剧烈的颠簸下，两人一时间坐立不稳。
『攻击来袭』
“还，还有？！七号……！”
光屏尽数回收，蓝发的少女抓紧扶手，奋力扑向驾驶室，用力砸了好几下门，试图向驾驶员传达指令。
“咚咚咚！”
“后面有单次追踪型爆炸武器，做常规机动甩开！”
没有回应。
“……！？”
“轰——！”
又是一发导弹在附近炸开，支离破碎的窗子与车顶的一部分一并沦为碎片。强劲的风决堤般涌入，卷起车内的一切，红与蓝的长发各自飞舞。
慕裕好不容易握紧了扶手，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又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
“呼呼呼呼——”
她意识到，她们正在坠落。
“唔……”
拼命抵抗着想将她按在地板上的重力，她强行抬头看向前方——七号已经把驾驶室的门强行打开了，但那本该坐人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各色的指示灯频繁闪烁，像是在预示她们即将坠地的未来。
“嘟嘟嘟嘟……”
见状，七号在亲自驾驶与主动接受冲击见选择了后者。没做迟疑，她立刻将手按在地板上，金色的光点于周身迭起。
“二姐！”
慕裕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后也释放出自己的红色护盾，两盏护盾相互融合后范围大了一倍，将她们涵盖在内。
出于畏惧，慕裕本能地闭上双眼。
“嘟嘟嘟…”
“唔……！”
“轰隆！！！！”
黑色的轿车一头栽进草地里，像是一把飞来的铲子斜插入土，深棕色的湿土炸向四周，激起足足一米多高的黄尘！
……
……
待到浓烟散去，向内凹陷的车体显露出惨状，像是一个被虐待过的易拉罐。两侧损坏的车轮排线裸露，飞溅火星，像是骨折的手臂般七扭八歪。
细碎的铁皮与玻璃犹如雨下，漆黑泛着五彩花纹的油装液体泄露一滩，与绿意混合。
震颤大地的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只留下未平息的黑烟摆正，直指天空。
……
……
……
“哐哐哐——”
很快，四个身穿外骨骼装甲的高大身影追寻黑烟找到这里。
找到两位神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