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裕果然在报纸上看到了托因比.克里斯蒂安死亡的消息。
如同第一次看见他名字时那样，这次的字体依旧是加黑加粗的标题体，只不过没了照片。
“……”
少女坐在餐桌旁，窗外装饰清晨的鸟叫传入耳朵。
她想看看这足足占了半个版面的文字具体都讲了什么，但入目都是惋惜哀悼的字眼，只看了几行便没了兴趣。渐渐，郁闷占据了上风，她叹着气，将那张散发着油墨味的纸平搁在桌上。
托因比.克里斯蒂安，信标守护家族克里斯蒂安的传承者，他怎么就死了呢，而且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他的死，让慕裕已有的线索如同铁链般从根部节节断裂，寻找七号的目标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原本还计划着昨天晚上就离开布兰卡兄妹家独自闯荡的，可现在她连出了门后该去哪都没有定数。
不……要好好想想，慕裕快好好想想。
记忆回溯到遭遇偷袭的那天，然后一点点重新捋顺……首先是那四位不明身份的战士，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神使身份。从他们展露出的莫名恨意来看，倒不如揣测他们就是以抹杀两位神使为目的行动的。
可他们如何确定慕裕的身份与位置呢，应该就是奥黛丽说的那样是从托因比.克里斯蒂安口中得知的，毕竟从始至终只有托因比一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那么，他又被谁所杀，为什么会遭受血光之灾？
慕裕思索了一会。
“七号说，以前络尔瑞泽的历史始终与守护神相关，是在神祇的扶持下一步步发展至今的，但在莫可尔与坎维尔特的战争期间，他们依赖的守护神连带着所有神迹一并消失了三百多年……”
可是，依照慕裕这几天的见闻，科米圣伦的科技不仅不落后，甚至还要比圣城略胜一筹。
按理说，科技发展到这种程度，哪怕没有神力神术什么的超自然能力也完全不会影响人的生活才对，这样的话，就与先前“络尔瑞泽离不开神明”的历史结论冲突了。
况且，看七号的表现，她以前应该没见过汽车，说明这些科技不是守护神们传授的。
“……难道这些科技都是在这三百年间发展出来的？”
慕裕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她没读过多少书，但对于地球的科技发展史还是有些概念的……三百年，从剑与魔法转变成飞机大炮，想想都觉得魔幻。
姑且先这么认为吧。那也就是说，至少科米圣伦——其他国家应该也相差不大——它们都实现了摆脱旧日神明的束缚，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可以取代神力的，自给自足的道路。
“嗯……”
处于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某一天消失的神明再次出现，而且还要对他们重新实施掌控……站在今日的角度去看，可否理解为一种退步，或者，一种侵略？
反正，如果慕裕是这些国家的首脑，一定会强烈反对甚至不息动用武力去抗争的。而现在，她与七号作为神明的化身……
“……原来是被当成敌人了。”
至于身份……看他们的装备应该不是普通势力能有的，不会真的是有某个国家做后盾吧。那，现在该不会，在某个地方，某个楼里，就立着一块板子，上面贴着自己打着红叉叉的照片，下面是赏金……。
“……难道他们以为把我和七号都杀死就能阻止守护神们吗”
虽然这是一种反抗，慕裕也认可。但，很不巧他们站在对立面上，慕裕要完成任务就势必让他们的理想泡汤。
“只能说，这三百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事情”
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七号的话，越去品味就越觉得这不仅仅只是一句普通的抱怨。
……
至于托因比.克里斯蒂安……
“他大概是被我们连累了……有可能是被这个“反神组织”逼迫，才不得以透露了我们的位置。可惜最后……”
视线垂下，红瞳些许暗淡。
“哗啦——”
她将报纸翻过一个版面，这面标题写的是“《重大连环杀人案宣布告破，凶手已捉拿归案》”
凶手，杀害克里斯蒂安先生的凶手？
慕裕一行一行地读了下去，最后发现凶手竟然是一位名为海利亚.托斯克的司仪。看着他的照片，再加上刚才的一些猜想，慕裕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被拉上去替罪的。
“……咳”
这时候，脑海里传来一声轻咳，慕裕当即欣喜地与她搭话，
“早上好，奥黛丽小姐。萨利说的是真的，托因比.克里斯蒂安死亡的消息确认了”
“我看见了。”，她顿了顿，“我就是来提醒你的，不要因为谁死了就把谁当成好人。”
听到这有些阴暗的观点，慕裕本能地有些排斥。
“……这是什么意思？”
“别一开始就把某个人贴上善或恶标签。”
“可是，我们也没有直接理由证明他……”
“停，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这是你该去调查的。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情况——这件事背后还有第三个组织，他是被黑吃黑做掉的”
“……”
慕裕鄂然。
是这样，没错，很有可能。
思绪再次发散出去，官方公布的凶手的确和袭击她们的人毫无关联。
司仪…教廷司仪，教廷。慕裕不确定两种文明词语的含义是否一致，但教廷应该是站在神明一方的吧。如果那个组织是反神组织，教廷应该是“赞同神明”的一方才对？
按常理说是这样的，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情况。比如，这个世界上诞生出了一种原生的新教派用于取代原本人们对神的信仰，那样的话，还真的就有三方势力了。
……
头好痛。
“咔哒。”
过了一会，一扇房门打开，光着脚的纳塔利.布兰卡揉着眼睛边打哈气边走出房间，然后朝客厅里的少女挥了挥手。
“唔姆…哥…诶，是小慕裕啊，早哦”
“早哦”
“我哥呢，还没起？”
“他……去上班了吧？”
找到工作时候变得好忙，萨利要变成社畜了吗。
“哦对，我都忘了”，她俏皮地敲了一下脑门，“这下我是起最晚的了，嘿嘿……嗯，都八点了，早饭不吃了，我该收拾收拾——慕裕要陪我去练舞哦。”
“……”
跪在椅子上趴着椅背，慕裕看着她小跑着去洗漱。不太好的记忆浮上心头，但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
……
上了楼，排练室外的走廊依旧是那让人压抑的大理石地面。
她们到的时候，舞室的门口聚集了好多人，有穿着白裤袜和裙子的女孩子，还有很多大人围在那里。纳塔利连忙小跑过去，和几位同伴并排，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慕裕站在后面比较远的地方，注视着人群中间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一眼记住她直挺端正的后背与曲线圆滑微微反曲的肩膀。
“诶——克里斯蒂安确定确定不来了吗”
“是吧是吧，毕竟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老师，那我们的节目怎么办”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好不容易才被老师安顿下来。
“只有赶快找位新人，最好有点基础……你们认识什么舞者吗？”
“这……”
女孩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但纷纷嚷嚷的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名字。不过这样的讨论声没有持续太久，便忽然被纳塔利举着手大声打断。
“我有——！老师，我认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慕裕心里“咯噔”一声。当她看见纳塔利回头朝她笑时，不妙的预感立刻坐实，直至所有人都顺着少女的目光落在慕裕身上，她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刚才偷偷溜走。
别，别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慕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慌乱地摆着手后退。
“竟然是红色的头发，是后染的吗。嗯？可爱的小家伙。”
说话的人是老师，她的目光将慕裕死死锁定。
喂——
“我，我不会跳舞的，老师，不合适的。”
“没关系，你站在那里就好。到时候让她们一字排开，然后你在快结束的那段小提琴里从左旋转到右，她们一拥而上，把你簇拥在最中间。”
这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昨天纳塔利的原话吗，还真是一个老师教的啊喂，怎么说的话都一样啊。
为此，她义正严词。
“我拒绝，想都不要想。”
“是，嘛。”
神使后背瞬间一阵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