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不息的基海阿沛河像是一位母亲，夏弥尔的母亲。现在，这座城市不断向内陆扩张，向天空索取空间，行将脱离童年。
……
码头的水手和工人是整个城市最不好相处的一群人了。
随着科技发展，从国外传入的机械导致的失业浪潮让他们的队伍几乎翻了两翻，当越发高涨的生产力将他们微不足道的努力彻底忽略时，码头成为这些被时代驱赶的人们最后的居所。
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整个国家最痛恨排斥科技的一群人了，常年被涌浪冲刷腐蚀的灵魂让他们的思想变得执拗，对任何事都充斥怨言并且喜乐无常；拉帮派，闹事，扎根在一起团结的宛若一群乌鸦，扇动羽翼，奠定了下城区的昏暗基调。
……
柏兰亚和他的那些傲慢的同事不一样，常年浪迹基层的他知道该如何和这些人相处。先前，他通过聊天，请客等方式在这些人里混出了一点名声，因为他警督的特别身份，现在这些人都喜欢叫他傻子警官。
……
“呦！这不是我们的傻条子吗，”
刚走进，就有几个推着小推车运货的男人停下来怪叫着打趣他。警督对他们和善地笑了笑，没有掏出警徽等任何可以行使权利的事物。
“朋友们，有个案子，请你们帮个忙”
“案子？你们不是刚弄完那个大案子吗，又有啦？你们警察福利也不行啊，假都不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故意嘲弄地笑着，将一件并不有趣的事情粉饰成笑柄，尽情彰显没事找事的恶劣性格；等他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柏兰亚终于得到再开口的机会。
“朋友们”
“行，说说你的案子。”
“得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大概在四天前，你们码头最近有什么人失踪吗。”
“草，这可太他妈多了，这可是码头，谁认得过来谁是谁。”
“这次不一样，我们找到尸体了。他已经在警局躺四天了，没法确定身份，也没人认。”
说着，他从衣兜取出照片，上面印着一位男人安详的面容——这正是那天他与萨利一并检查的那具尸体。
工人水手们看了看照片，其中一个人撇了撇嘴，道；“不认识”
但警督可把他们眼神上的交流看的一清二楚。
“拜托，朋友们。这要是在帮你们，都在码头工作，你们也希望周围安全一点吧。”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真不该搭理你，该死的条子，快让开——”
他们立即转变了态度，粗暴地推开警督。身着制服的高大男人盯着那不断用肩膀撞他胸口的小个男人，皱着眉故意后退两步，没有抵抗。
“好吧，如果有线索，欢迎来找我。”
然而回应他却是一个人的啐声。
“哦，我的警官先生，请你不要计较他，他妈生他的时候忘记给他的嘴上拉链了。”
几个人之间又爆发出取笑的声音，这样欢声笑语蔓延开来，周围本来在做工的人此时都站直身子，看笑话般围了过来。
虽然他们的言语没有明确指向警督，但柏兰亚能感觉到浓厚的排斥力——如同社会推开他们一般，他们也在如此对待每一个外来的人。
柏兰亚本来还想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一些线索，结果没想到只在这些无聊的人身上浪费了时间。
警督在他们喧闹的时候又点上一只烟，努力遏制自己扭头离开的冲动。
“嘿，伙计们，这真的很重要，请和我说说关于他的事情。抓住真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可怜的受害者，更是为了整个社会，为了你们的亲人朋友。”
柏兰亚又一次搬出自己的职责，但很显然，这些每天疲于生计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他说的这些大道理，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比起你的案子，你不如先去调查一下南边的私人仓库，那里的腥味很重，半夜还有噪音，会影响到我们工作和休息。”
“对对，你应该先帮我们一个忙，你帮了我们，我们才好帮你。”
面对他们有些无礼的态度，警督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只要你们告诉我他的信息，我立马就去调查那个仓库”
听到柏兰亚答应地这么快，工人们反而愣住了一下。他们的轻浮第一次在真诚面前碰了壁，顿时，笑声小了，议论声大了起来——终于有人肯接过警督手里的照片仔细看看。
“那我瞅瞅。这是谁啊，没见过。”
“我也是。”
“这人……啧，这是不是那个吃饭吃的很多的那个，上个月新来的。”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了，他是不是还插过我的队。”
“是啦是啦，你们还打起来了。”
“放屁，和他打起来的是肯拉维，你们的脑子都被水泡掉了吧。警官听我的，这人名叫布鲁伦琴，之前在那边的那艘船上呆过半个月，一周前走的，好像是找到别的工作了”
七嘴八舌间，柏兰亚终于获得了第一条有用的消息，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面对那个说出名字的水手，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后来呢，他去哪工作了”
“不知道，这谁能知道——我只知道他还欠我的钱没还，我真是鬼迷心窍了会把钱借给他，条子，我能报案让他把钱给我吗”
警督皱了皱眉头，一开始他还仔细思索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人只是在戏耍自己。
“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人死了总不能什么都没留下吧，能买钱不就行”
柏兰亚一阵无语。
“这样不行，我办不到。接下来呢，有人知道他后来去哪工作了吗？”
“抱歉警督，我们和他真的不算熟，只知道这些了。”
一个性格还算柔和的工人试图帮他解了解围，在他身后，更多的人用一种饱含期望的凝视注视着他蓝色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查的，但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靠，看吧，我就知道这人说话不算数的”
“起开！”
不满如浪花般迭起，冲刷礁石般拍打着柏兰亚。这些人的耐心简直比他们的舌头还要短，令警督有些难以应对。这一次，水手们没有再给他第二次缓和的机会，按照原先行进的方向，径直把警督撞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只剩那整洁到扎眼的蓝色制服还停在原地。
“好吧。”
也并非一无所获。
摇摇头，他准备离开这里返回警局，然后拜托莱登和自己去一趟那个仓库看看。无论如何，答应的事情要做到，信任都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刚要抬脚，忽然在刚才发生肢体接触时，附近的地面上看到一个皮质的小打火机套，应该是那些人其中之一落下的。
警督将它拾起，手指摸了摸上面波浪形的花纹；随手把玩几下，在上面发现了简易的“h”形状的商标。
有商标就意味着这东西是有某个工坊做出来的，价格可能并不友好。
“……”
“他们也会在这样的东西上花钱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此行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