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味如风萦绕。
几次惊醒又经历几次沉陷沉沦，仿佛遭遇梦魇，络尔薇一夜都睡不安实。最后一次醒来，天已经明亮了。头昏沉着，身上也出了很多汗。
……
“已经……九点多了啊”
络尔薇揉揉眼睛，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下了床，走出房间。
“上午好，络尔薇。”
客厅里，银发女孩趴在餐桌边上，踮着脚努力去摸位于正中的果盘，好不容易，两根纤细的手指终于捏回一颗红紫色的樱桃，兴高采烈地往嘴里送去。
“啊，早……”
络尔薇下意识扫了一眼玄关……干净的地毯，鞋柜，还有常亮的地灯——理所当然，一切不妥的痕迹都被清理掉了。无论是血迹，还是倒在那里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全都留在了昨夜。
一时间，少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的差错。但那怎么可能，即便她命令大脑将那副画面删除，她心里的疑问也不会消失。
心梗，心脏病，猝死？络尔薇虽然未经人事但不是傻子，作为亲眼见证扎古奥尼.蓝奥普多死亡的人……络尔薇分明看见他差点把内脏吐出来，看见他因窒息而扭曲的身躯。
眼神猛然坚定，她直面看似人畜无害的司机。
“维拉，你能告诉我……扎古奥尼.蓝奥普多他……”
“咳咳！”
“……”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陈和光从厨房里走出，靠在门框上。
“啊……小络尔薇你醒了，上午好。”
他身上围着围裙，一只手拿着汤勺，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炉子上的锅。
络尔薇皱了皱眉，少女敏锐的直觉开始运作。他完全就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才故意出声打断的吧……如果放在平时她或许不会觉得太奇怪，但是现在……。
“嗯，上午好。”
“梅薇思姐，快来，络尔薇醒了”
梅薇思.卡特从卧室里走出，如同以往般耀眼的身影又一次占据少女的视线。她依旧穿着相对正式的服装，这是她办公的习惯，络尔薇也喜欢她这样穿。
可她抿着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扑过去。
“……”
“饿了吧，我们一直在等你。”
梅薇思轻笑，但有一些尚未解决的问题隔在她们之间，让这份温柔的含义变了质。诚实的，或许只有少女发出轻响的小腹，为此，络尔薇倒不掩饰。
“饿了…梅薇思，女士”
“……”
诡异的气氛第一次在她们之间如此放肆，就连平日话最多的陈和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悄悄地缩头回到厨房，鼓弄汤去了。
“小丫头长大了就在我面前装起深沉了？”
梅薇思.卡特眼神一挑，佯装出怒意。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咪一样，轻松就把闹别扭的小丫头制服在怀里。
“梅薇思……”
“走吧，先吃饭，有什么问题一会再问。”
“嗯…”
……
吃完饭后，梅薇思将络尔薇单独叫进了房间，关好门。内心忐忑的络尔薇坐在她办公桌的对面，迟疑着要不要把刚才没得到回应的问题再问一遍。
在她作出决定之前，梅薇思先动了唇，一开口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有个不好的消息。”
“……？”
“早上，邮差送来了贾尔斯先生的信，是关于贝尔拉舞乐团录取的。”，女人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种合适的说辞，但最终还是放弃，选择复数一遍原话。
“他说，乐团的老师已经找好了人选，所以，络尔薇……”
“……”
一时间，少女还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没时间了，错过这个乐团，我们没有更合适的机会了……所以我想，我们只能用一些手段，用一些补偿劝那个女孩离开，让位给你。”
“……什么？”
络尔薇坐直了身子，身体前倾，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不行，梅薇思，我宁愿接受自己技不如人，也不能……”
“络尔薇，听我说，这件事不像你理解的那样。我们会对她做出足够的补偿……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女孩来自一个下城区的低收入家庭。”
“她需要的不是攀登艺术殿堂，而是更好的生活条件，是事物，是衣服，是钱，是这种能摸得到的东西。”
“可是……”
白紫发的少女愈加辩驳。她感觉这幅场景莫名熟悉，一位追逐艺术的少女和不断消费她的资本们，只不过这一次，络尔薇好像站在了坏人的一方。
——亦如她隔着一条河的梦想。
“这不过是一场交换，是一场对双方都好的交换，不要把它想的太过复杂。或许是在帮她迷途知返，相信我，一笔钱对她，对她的家庭来说都更加重要。”
“现在她还小，做不出决断。等未来的她回头看这件事情时，一定也会如此选择的。”
“……”
“况且，你不是很期盼这次机会吗。和她们不同，你是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的，你可以带领队伍走向成功，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梅薇思，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这么做……你不要把工作上的那一套拿到我这里来”，舞者的话表现地语无伦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忽然，她猛然抬起头，因激动而跳脱的思想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怀疑，“扎古奥尼.蓝奥普多的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给他下了毒吧，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
“别瞎想，这是两件事，他的死只是意外。”
梅薇思.卡特叹了口气，强行将话题带回正道。
“我知道，你感到排斥，感到厌恶，我都理解。人们向来都是对没有尝试过的事抱有洁癖。但这没什么不对的，一场交易，甚至称不上是错误。而且，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陈会处理好一切。”
末了，她又多补充一句。
“对他来说，这也不是过错，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不……不行，不能这样，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的。”
沉默。沉默许久，大使无奈地轻笑了几声，收起那些严厉，回归根本，她的眼里还是对少女纯粹的爱。
“络尔薇，这是你的愿望吗。我问你，如果以后的某一天，你回想起今天与机会擦肩而过的经历，会后悔吗？
可能……但……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起身鞠躬，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身后，没有得到回应的梅薇思.卡特将手里的笔撂下，随后闭上眼睛，向后仰躺在椅背上。
……作为家长，作为长辈。有些事情她可以放手让络尔薇随意去做，但有些事情不行。
比如现在。
……
出了房间，络尔薇刚刚的气焰全然消失，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望着已经收拾好了的餐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如果失去表演机会的话，自己就算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吧。
这样想着，她回到房间，坐在床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梅薇思所说的话。就这样过了一会，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是梅薇思来找自己了吗，但络尔薇现在不想，也不敢见她。少女选择了愚蠢的迟疑，一直等它响了几次才回过神，连忙出声。
“请进。”
门开了，出现的是银色的头发。
“好慢，络尔薇回答的好慢，维拉差点以为络尔薇出什么事，就要冲进来了。”
“啊，抱歉，我刚刚……”
“这个给你。”
没有在意络尔薇究竟发生了什么，维拉将一本书递给络尔薇。络尔薇迟疑地接过，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扎古奥尼.蓝奥普多的事。”
络尔薇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书名，结果发现那只是一本封面略显幼稚的神话书，还以为是她马虎拿错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维拉没有拿错。”
“这是‘花名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