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意外受伤惊动了整座营地,即使罗娜的伤其实并不严重。
“大小姐受的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肌肉,处理的也很及时,没有发炎的风险。”
卡文迪许大公衣着单薄,和罗娜一样只是披了件毛毯。此时营地又升起了大片的营火,他正坐在一片营火旁听着士兵的报告。
大公夫人听到罗娜受伤的消息时也很着急,匆匆忙忙没做任何准备的下了车,在确认罗娜的伤势确实没有大碍,只是受到了点惊吓后,多少放下了些心。大公怕她着凉,在安顿好罗娜后,又将大公夫人劝回了马车。
“袭击大小姐的魔物也被我及时的杀死了,是一只有角兔形魔兽。周围我们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魔兽,确认了安全。”
士兵说到此处顿了顿,“呃,那时女仆苏珊的反应很快,迅速的将毛毯盖在了大小姐的身上,所以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大公撇了士兵一眼,“情况危急,就算你看到了什么我也不会因此而惩罚你。你还有注意到什么其他细节吗?”
士兵仔细的想了想,又摇摇头,“没有了,尊敬的卡文迪许大公。”
“很好,等回到领地,我会奖赏你的。你就先退下吧,告诉索菲亚—我的贴身女仆一声,让她把我的衣物拿来,今晚我守夜。”
“感谢大公阁下,幸不辱命!”
…
马车内,罗娜不停的在狭小的床铺上翻滚着。
“大小姐,您注意着点您的伤口。”
罗娜不以为然,“就这么点伤口,能算什么。”
话虽如此,当她被咬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呢。
说着,罗娜又翻了个身,“苏珊,我有点睡不着。”
“大小姐,安心睡吧。”她看了眼窗外,“大公先生正守护着您呢。”
“不是因为这个啦。”罗娜平躺着,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伸展几下四肢。
她的心情有点烦闷。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并没有多少后怕,甚至在看清袭击她的“凶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种雪白的魔兽还有些可爱。当然,鲜血浸透毛皮,被士兵一刀两半的样子就不怎么可爱了。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被袭击而感到后怕,而是对于整个事态,包括她自己不受控制的失控感有所不适。这是许许多多事情堆在一块产生的情绪,罗娜却想不明白这点。
“大小姐,那要不我给你唱歌。”
这话倒是勾起了罗娜的好奇心,“苏珊,你还会唱歌?什么样的歌?”
“没什么啦,只是一些简单的安眠曲。”
“那你唱唱看。”
“那我就开始了…”
淳朴而未经打磨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
苏珊唱的歌歌词并不是大陆的通用语,后来罗娜才了解到,那是苏珊家乡的一种方言。奇怪的歌词配合奇怪的腔调,罗娜烦闷的内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在暗淡的月光下,配合着苏珊并不悦耳的歌声,罗娜又一次的安然入睡。
…
雨声作响,好在风并不大,马车上的窗户还能微微打开一些。
潮湿弥漫的空气让罗娜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相比之下,更让罗娜感到不自在的是马车上另一个人的存在——并非凯尔。
“母亲大人,您不和父亲大人待在一块真的可以吗?”
正坐在罗娜对面,本是闭着眼的大公夫人眯起了眼睛,“当然没问题,我过来的时候问过你父亲了。怎么,不希望我待在这?”
“啊哈哈,怎么会呢,母亲大人待在这我可喜欢了。”罗娜厚着脸皮说着违心的话语。
车上空间不大,如今多了个成年人——即使是身材娇小的女性,也让苏珊的空间捉襟见肘。她勉强跪坐着,时不时还要看护一下头顶摇晃欲灭的油灯。
“母亲大人,您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罗娜试图活动自己受伤的腿,以便证明自己并无大碍。
“你看,我的腿一点事都没有啊——”
她将腿在狭小的空间内来回摆动,却一不小心踹到了苏珊的腹部。
苏珊闷哼了一声,罗娜的力气不大,加上是无心之举,这记踢击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罗娜反倒是发出了一声惨叫,只见她用手捂着自己包扎好的受伤的小腿,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涌出。
大公夫人先是一惊,几乎从马车上站起,看到罗娜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滑稽的模样又笑了笑坐下说道,
“哼,你还是安分点吧,再这样子闹腾,恐怕你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动路了。”
罗娜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自己的小腿哼哼唧唧。
忽然一阵风,几滴雨水穿过狭缝滴落在马车内,油灯灭了又燃起。
罗娜放下自己受伤的腿,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斜落的雨线和不断飞驰而过的景物。
“母亲大人,您有多久没回到过家族那了呢?”
大公夫人顺着罗娜的目光看向被雨水敲打着的木窗。
“有…十二年了吧。刚刚怀上你的时候还回去过。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够久的。”
她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东西,姐姐妹妹,曾经的房间,严厉的父亲。她侧向一边,神色哀伤。
“怎么了,母亲大人,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大公夫人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怀念罢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啊。”
罗娜似懂非懂,她只是想找个话题排解下无趣的旅途。
“那母亲大人,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大公夫人抹去眼角的泪珠,“行呀,你想听什么呢?”
“随便什么,我还不知道母亲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我就都讲讲吧,我一出生就在帝都的宅邸里…”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母亲正给她的孩子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有说有笑。雨声渐小,孩子时不时打着哈欠,眼皮也有点打颤,母亲温柔的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女仆拿来柔软干燥的毛毯。
女仆和母亲都不再做声,马车上只剩下轮毂转动,雨点滴答,风声呼啸,还有孩子缓慢悠长的呼吸声。
此时此刻,母亲希望旅途能无限的延长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