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万家华灯如火，独自站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落长渊的脸色甚至比夜色还要浓重几分。估摸了一下时辰，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思索，便转身遁入人群的洪流中离去。
数日前，盛京。
“两位可是要报名参加七日后的仙门选拔？”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仙门弟子坐在桌案后勉强探出一个头，身前的桌案早已被一摞摞白纸压得满满当当。可见仙门选拔在凡间之火热。
“我们听说仙门选拔后还会举办一场试炼，这场试炼专门针对散修而办，届时若是通过试炼，就有机会加入各大仙门。因此想要询问一下这位师兄，是否确有其事。”穆明空摇了摇头，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落长渊则不情愿地跟在其身后，面色冷若冰霜，紧紧地盯着桌案后的弟子，周围的温度仿佛也随之下降，不禁令他打了一个冷颤。
“确有其事”，报名弟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神却一直飘忽，不敢看向两人，尤其是落长渊，不过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还是认真地给二人解释道，“这也是此次选拔刚定下来的规则，一来是为了团结各个仙门和散修，二来也是为仙门吸收新鲜血液，壮大仙门实力。毕竟天魔虽已伏诛，但其余魔修仍旧是天下苍生的心头大患，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乃是我等仙修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是自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今年各大仙门的人手多了许多，”穆明空抱拳行了一礼，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寒意，转头一看，却见落长渊一脸乖巧地立在自己身侧，眼尾含笑，只不过落在报名弟子眼中，又是如见了恶鬼一般，“多谢这位师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对了，二位…师弟，你们可以到那里领取任务，主要就是到各个不同的镇上的学堂等处进行一下讲解，加深百姓对我们仙门的认识，这样日后在外行走也会方便许多，这也是给各位的一些福利，完成后还可以领取灵石。”报名弟子硬着头皮说完，随后给两人指了一下领取任务的地方，又立马就埋头在报名资料后不再说话。
穆明空哑然失笑，再次道了一声谢就带着落长渊往那处去。
“为什么吓人家？”穆明空并未看向身后的落长渊，只是默默问道。
“为什么非要加入仙门？”落长渊并未回答，反而反问起穆明空，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这是为了你好，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况且你是天之骄子，应当在那顶峰受万仙朝拜，而不是跟着我这样没有仙途的人。”穆明空显然没想到落长渊会如此反问，脚下步伐一滞，随后恢复如常。
“每次都是这一句”，落长渊并不想理会他的苦口婆心，“反正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了，有本事当初别把我捡回来，现在想把我扔下，哼”。
“……”
穆明空再无话，落长渊也不言，心底不知思索着什么，二人就这么各怀心事、一前一后地默默走着，直到一声询问将落长渊的心思拉回来。
“请问无忧镇是否有人前往？”穆明空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目前还没有，两位是要前往无忧镇吗？”负责人确认道。
“是的，听说那里的无忧酿很是有名。”穆明空点点头，看向负责人，神色中故意流露出几分期待。
“这位仙友真有眼光，只不过无忧镇离盛京尚远，恐怕来往会有些不便，再加上不日即将举办仙门选拔，怕是会错过此事。”负责人好心提醒道。
“多谢仙友提醒，只是我嗜酒如命，实在想得紧，还麻烦您给我安排一下。”穆明空含笑道，一双桃花眼盈满水波，并未注意到落长渊冰冷的眼神。
……
“这位客官，您可是不知道，那桌本来是两位一起的，结果现在就剩一个人趴在这里，幸好您找过来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知怎么处理才好。还有您看，这酒钱——”小二一边领着落长渊向窗边走去，一边絮絮叨叨。等领到了地方便一脸讨好地搓着双手。
“你说这桌是两个人人来的?”落长渊盯着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的穆明空，顿时眸色一暗，眼中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灰暗。
“是、是的。”小二听着落长渊的声音多了一分颤音，又瞅见其握拳的双手，心里叫苦连天，嘴上却连忙回答道。
“……这钱你拿好，给我一间上房，然后再打盆热水和拿条干净的毛巾来。”落长渊神色不明，小二也不敢多说，幸好下一刻他就吩咐了下来，小二也是脚底抹了油般干活去了。
一路小跑还一路感慨，后面来的这人也是龙章凤姿，翩翩君子，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眸生得甚是好看，怎么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奇怪呢？这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小二该关心的事。
“唔…小渊儿，你怎么来了？”许是酒醒了一些，但穆明空的一双桃花眼还是十分朦胧迷离，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住他的脸颊，好好赏玩一下。
落长渊忍住心底翻涌的冲动，扶起穆明空驾在自己身上，十分吃力地向小二准备的房间走去。
尽管落长渊已是有鹤立鸡群之感，但穆明空仍旧长了他快一个头，再加上他并不安分，嘴中不断念叨，若有若无的酒气扰乱了落长渊的呼吸，令他一下皱起了眉头。
“小渊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生气了？师兄不捉弄你了，下次真的给你带君莫愁可好？”穆明空伸手就要抚上落长渊如画般的眉眼，却又突然收回了手，“抱歉，师兄忘了，小渊儿不喜欢师兄摸你……”
落长渊脚下步履不停，心中却是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心里十分了然，在那一瞬间，耳畔间只余他自己狂颤的心跳，然而下一刻，心底又多了几分失落，怅然若失。
也不知跟他一起对饮的是谁，连他都没能做到的事，却能如此轻而易举，并且还把他所最珍视之人灌醉，甚至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而且明明跟他对饮的是别人，嘴里却还一直念着他的名字，这可真是令人不爽。一想到这里，落长渊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
于是刚到房间，穆明空就被落长渊没好气地丢在床上。落长渊环视了一圈，整体环境还不错，算得上干净整洁，桌上热水和毛巾也都已经备好。
落长渊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可，便打湿了毛巾给穆明空擦拭身体。
“小渊儿，还在生气吗？”然而穆明空被丢上了床也并不老实，一把抓住落长渊的手腕，眸色迷离，如含春水般荡漾，委屈巴巴的模样让落长渊差点忍不住自己的冲动。
“没有了。”落长渊故作淡定地回应道，拨开穆明空捣乱的手，专心继续给他擦拭。
“那这次别走了，好不好？”穆明空再次问道，不过却并没有老实地躺着，而是直接支起了身子，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落长渊，眼眸中满是寥落和愧疚。
“嗯，我不走，我就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落长渊耐心地哄道，伸手反握住穆明空的大手，细细感受着他的掌心，他的温度，贪恋这份温暖和美好。
“我不信你，小渊儿最坏了，什么都藏在心里。”穆明空满脸幽怨，似乎在控诉落长渊干过什么亏心事一样。
“那怎么样你才信呢？”落长渊笑着反问道。
“陪我睡觉。”穆明空不依不饶，直接紧紧拽住了落长渊的衣角不肯松手，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白。
落长渊见状，顿时有些心疼，不过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狡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心念一动，灵力注入毛巾中，便很听话地自己落回水盆中，落长渊又是一个心念，烛火悄然熄灭，房间落入黑暗之中。
这张床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躺下一个穆明空绰绰有余，但此时两人并排而憩，明显多了几分拥挤。本来落长渊打算守夜，没想到穆明空实在盛情难却。
落长渊刚躺下，身后的穆明空便如跗骨之虫般缠了上来。大手穿过落长渊纤细的腰肢，一把将他捞向自己并且牢牢地锁在自己怀中。
落长渊轻轻用手肘戳了戳看似安分下来的穆明空，却不想其得寸进尺，直接把头埋进他的后脑处，灼热且略带醺意的鼻息一直侵袭着落长渊的脖颈，从脖颈到天灵盖，再从天灵盖往下，似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上啃咬般，令他从头到脚生出一股燥热之感，脸上直接浮起一片绯色的红霞。
本想翻个身解放自己，却被穆明空锁得越来越紧，而且不知为何，自己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了任何力气，连挣脱都没法办到，心底却多了几分雀跃和欢喜。
落长渊强压下身体上的不适，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将就一下，明日再跟穆明空好好算账。
这一漫漫长夜，有人酣然入梦，有人却寝不安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