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光景似乎要重现了。
“呀，不对啊……”
牵着小星涵的手不能松开。
奈轻茗心中的念头只有这么一个——
带着星涵回家。
毛毛细雨和朦胧晨雾，像是将两人孤立于整个世界之外。
这座废墟仿佛是一番独立的天地。
奈轻茗像是看到了她们消失的现实。
消失在火光中。
消失在彩虹中。
消失在悲惨的现实中。
“你呀……”又开始悲天悯人了呢。
但是她没有再职责自己什么。
牵着小星涵的手。
……她好像，还牵过谁的手？
“没有吧。”这么确信。
这种奇怪的温暖安心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吧，有着一位小女孩的陪伴——两人却只是在未知的世界刚刚相识而已。
怎么办，已经夸张到不想分开的地步了。
“带她回家吧。”
心中坚定的一个目标。
但是为什么是“回家”？
仍然不知道。
这就是她的梦，她这身处现实的梦，没有太多的疑问和犹豫，只有理所应当。
当然，还有——
“星涵，你为什么要一开始就信任姐姐呢？”
这个小姑娘，再怎么也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嘛，虽然她还小来着……
“缘分吧。”如此朝自己回答着问题。
但是小星涵回应她的话是——
“我……觉得轻茗姐姐能信任。”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
奈轻茗牵着小星涵的手慢步走下破败的阶梯。
她们走离孤岛般的废墟。
……奈轻茗觉得，眼前有一个既定的方向，是小星涵回家的路。
梦就是这么没有因果逻辑可言——
“是那个方向吧。”
奈轻茗指了指，朝着小星涵说道。
对方，却也是说道：“……是吧。”
是啊。
那就绝对是回家的路途了。
谁的家？
“……”奈轻茗没有在心底多说什么。
一大一小，两位少女，行走于林隙之间。
薄雾下，视线有些模糊，奈轻茗勉强能够看清前方的路。
细雨不知何时消失了。
但这烟雨小镇般的感觉——雾中的每颗树后面，都像是存在着古镇小筑，亦或者断壁残垣。
她们像是走在江南水乡的归路上一般。
不知是何人开辟出的道路，不知是何人栽培的树木。
这条路，齐齐整整，给奈轻茗一种错觉。
她确实是要回家了……
“对吧？”
对啊。
身边的小星涵也得回家。
直到这个梦结束。
——奈轻茗早就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她觉得这是现实，是因为她那无由来的痛苦；她觉得这是梦，是因为她那不真切的幸福。
“星涵……”
“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缘分啊？”
奈轻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眼前这个小女孩。
她只觉得，
“熟悉而陌生。”
而她始终不想承认的是，这种常伴她左右的感觉，恰恰名为“梦”。
也许……
再极端一点——
“我一直在做梦吧。”
无论记得还是忘掉了什么，也许她只不过是在梦中再度跌入另一个梦境，然后在深层的梦中再度梦到原本的梦，如此周而复始。
不过，牵着小星涵的手，是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
真实到，奈轻茗可以为它拒绝一切的梦。
但是又希望这是梦，因为——
“如果是梦的话，这段路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不会结束了……”
奈轻茗在瞬间的思考后听到小星涵的回答：
“好像是诶……”
“我觉得轻茗姐姐好亲切啊！”
是这样吗？
奈轻茗喜欢这种偏心的夸奖。
“嗯……真的吗？”
“真的！”
“那你再夸夸姐姐呗！”
“嗯嗯！”
“——轻茗姐姐最棒啦！”
两人的欢声笑语，像是相识已久的好友在惬意地聊天。
可惜，就算是“梦”，也是有尽头的。
现在……
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彩虹。
像是整个世界终点一样。
她们停了下来——明明没有走多久，却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家了啊……”
奈轻茗已经心领神会了。
这就是路途的终点，这就是两人的终点。
“……星涵？”
再度偏头，却发现小星涵早已消失——连同着那真实的感觉。
她消失在彩虹前。
……
“唔……”
光有些刺眼。
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一点——朝额头那移了几分，却摸到了一片叶子。
奈轻茗在树底下醒来。
“……”
怅然若失。
等待着的没有响应——
就连另一个世界也要把她逐出幸福的领域。
她还记得一些事情。
但是……
“……”什么话都没说。
视线中出现了一株枯萎的草。
……这是，
“被太阳晒枯萎的么？”
不像，甚至是有些眼熟。
记忆里它本该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的。
也许是它？
带着奈轻茗那四分五裂的意识暂且去到了温柔的梦境之中，见到了一位心心念念的人……
这是一株什么样的草？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奈轻茗没有再管那么多了。
她背靠着树，继续闭上双眼。
不愿意，面对悲惨的事实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再躺多久。
但是奈轻茗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的意志早就被打败了。
被自己的孤苦所打败，被自己的尊严所打败，被自己的……欲望，所打败。
“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自己的承诺啊。”
她恨自己。
恨自己的懦弱和那永远满足不了的欲望。
恨自己逃避现实，恨自己恐惧现实。
恨自己……
“啊……”
别再想了。
眼角的泪水早就已经干涸。
“……”
她想若星涵。
很想很想。
她想回家。
很想很想。
可是……
“她没有来啊……”
是她最后厌烦了自己吧？
奈轻茗觉得若星涵大概是不想再来找自己了。
毕竟她自己是这么一个人——渴望着，却又恐惧、逃避着，最后错过了，却又追悔莫及。
“你啊……”
下辈子注意点吧。
……
白衣飘飘。
夜晚也因她而群星璀璨。
星空下——
若星涵看着安宁地闭着眼睛的奈轻茗，就这么躺靠在树上，心中一阵自责。
谁知道这几天，她的少女是如何过来的？
若星涵在虹光之中再度降临到这个世界，就在刚刚，她找到了熟睡中的奈轻茗。
浑身脏兮兮的……
“轻茗……”
她心疼。
伸出的手在触及的那一刻兀地停下——
奈轻茗突然醒了。
她睁开眼睛，不在意这是白天还是黑夜。
直到——
她看到了身穿白袍的若星涵。
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愣住了。
奈轻茗没有任何动作……
也许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
是幻觉吗？
不知道啊……
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呢？
但是奈轻茗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
直到若星涵的眼中出现泪光——
“轻茗——”
“我来了——”
“我们回家吧。”
伸手，迎接着自己的爱人。
奈轻茗木讷地点了点头，也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若星涵的手——小心翼翼地，生怕这一切化作虚幻的泡影而破碎。
……犹豫了。
若星涵弯下腰。
她小心地用臂膀抱住奈轻茗的腿和背部，将对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奈轻茗没有什么反应。
……但还是下意识地往若星涵怀里凑了凑。
“我们……回家吧。”若星涵再次对怀中的少女说道。
带她回家吧。
回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