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了啊……”
七月九日晚，快餐店的一角。
橙发少女恍惚间的回忆已经告一段落。
她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八点零三分。
屏幕上，名为『灰隼』的联系人并没有发来回复，自己询问的消息石沉大海。
星馨橙和这位幸运观众约定的时间是八点见面。可即便已经超了时，聊天软件那边也没有任何回应。
“唉……”
星馨橙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放鸽子了。
她有些懊恼。要是在抽人的时候严格一点，也不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次企划的具体事项容不得她发表意见。
距她正式转型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探灵也探了，废弃的建筑也逛不少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差不多换一批了——可她的人气依旧不温不火。
好在在为期半年的合同上，白纸黑字把工资标得清清楚楚，她也如愿以偿地赚到了勉强能度日的生活费。
至于等几个月后合同结束自己怎么办……
哈，到时候再说吧。
就像她在一年前突然得知奇迹之镜将要关服那样——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网站那边对包括星馨橙在内的几个新探灵主播的成绩不是很满意。运营给星馨橙提了很多意见，包括出镜的时候把口罩摘掉完全露脸，把手电筒换成流明更低的型号以增加恐怖氛围之类的……但都被她婉拒了。
只要不在规定范围内，她还是想按自己的方式来。
星馨橙也已经适应了这份新工作。她常常安慰自己，她就是夜间探灵这块料，她相比别人就是有一条天生的优势——那就是胆量。
对于探灵直播中的黑暗环境与未知前路，星馨橙并没有什么恐惧。之前在玩奇迹之镜的时候，她就靠着这种无畏的性格走在探索地宫的前列，更别提这里是现实世界了。
在所谓闹鬼的废弃建筑里，根本不存在转角处蹲伏着自己的异形怪物，也不存在悬挂在天花板上随时准备下落刺杀自己的异形怪物，更不存在藏在箱子盒子里一打开就会冲出来吓自己一跳的异形怪物——意外情况顶多只有偶遇睡在这里的邋遢流浪汉，或者是是流浪猫流浪狗的尸体……这实在算不上恐怖。
再说了，无论环境多么恐怖，多么害怕所谓鬼魂的存在……
只要想想自己如今拮据的生活，就会不那么害怕了。
鬼？那是什么，有毫无保障的生活更恐怖吗？
说回工作。眼看探灵类的直播项目不理想，运营部门不知怎地想出来个奇怪的主意：让主播随机挑选幸运观众，和主播一起去探灵。
星馨橙在得知消息后有些不明所以。她发消息询问运营对接人这是出于何种考虑——于是运营便给她发了一串充满激情的语音：
“你不觉得这个方向简直能称得上是柳暗花明吗？你想想，别的网站做探灵很多都是有剧本有演员的，为了搞噱头吓人什么都不顾——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搞那些假的，而且还让观众来一起参加，既是观众参与型又确保了我们没有故弄玄虚！我们专去那些其他主播遇到过鬼的地方探，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这样还能把别家热度引流过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
星馨橙无言以对。
她知道对方并不傻。给她解释的语音里这么激动措辞这么随便，也只是在避免提及这企划背后更加直接的目的罢了。
说白了，不就是想利用她女主播的身份吸引人来给她打钱好有机会被抽中吗？不就是光明正大拆别人家的台蹭热度吗？
这想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圈内很普通不过的竞争罢了。
倒不如说，这才是世界上大部分直播企划的主要内容。
星馨橙自然不想干这些。虽然她现在主播户外，可摄像头视角一直都是第一人称，并没有露脸，取而代之的是设置在屏幕右下角的虚拟形象——好歹在形式上还维持着虚拟主播的样子。
现在要她和不认识的观众一起直播？她肯定不想这样。
但她也必须这样。
不同于之前签合同时的犹豫。这次在星馨橙接到消息后，她只是看着手机屏幕深深叹了口气，就接受了运营的要求。
没办法，要工作的。
星馨橙当然想回到以前那个奇迹之镜如日中天，自己还是万众瞩目的“地宫魅影”的时候，但生活由不得她。
生活要你变成什么样，你就得变成什么样。
就比如现在，此时此刻，八点零六分——
即使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对方还没来，她也不可能去责怪对方。因为她是个主播，而对方是打了钱有了粉丝牌才被选中的观众。
“唉……”
星馨橙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脸朝向橱窗外，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样受人摆布的日子，究竟会不会有尽头呢？
奇迹之镜……究竟是为什么……
“——喂。”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星馨橙？”
那是一道年轻的女声。
星馨橙猛然坐起身回头望去，看到一位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女正站在她身后。
“……你是？”
“『灰隼』，你的观众。”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双手插兜等待回应。
星馨橙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现状后，慌忙站起身来回应：
“啊——啊啊，欢迎欢迎！”
“不好意思来晚了。坐的公交，堵车。”
“没，没关系的！”
黑发少女对星馨橙的笑脸无动于衷。她拉开椅子径直坐下，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开始浏览，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一团空气。
有些混乱的星馨橙也坐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就是『灰隼』？
女……女的？
而且看起来，她还是个高中生？
这完全超出星馨橙的预想。在她的设想里，自己应该面对的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年大叔。他一见面就开始对着她倾诉敬慕之情，然后在等待直播正式开始时的闲聊中高谈阔论，自己还得陪着笑脸面对；开播后他喧宾夺主，一度把直播间的氛围搞得很尴尬，不断拆自己的台，恐怖的气氛也全被毁了——当然，现在的观众就爱看这个，唯一不情愿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可现实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个……女高中生？
“你……”
星馨橙试着和这个看起来对交谈没什么兴趣的少女交流：“你今天没有课吗？”
今天是周二。
黑发少女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哎？就是——”
“我不上学。”
“哦，哦。好吧……”
黑发少女看了她一眼，重新把视线挪回手机上。
搞砸了！
星馨橙不禁在心中抱头哀叹。
和这位少女交流起来好像比中年大叔还要困难。可在正式开始商谈今晚的双人直播之前，总要闲聊些什么吧？她们之间可是……粉丝和主播的关系啊！
为什么现在的气氛会那么奇怪呢？
“你不交代点什么吗？”
开口的是取下口罩，正在把棒棒糖塞到嘴里的黑发少女。
“……交代？”
星馨橙有些胆怯。黑发少女冷淡的态度简直像是警官在审问犯人，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怀疑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等会你要开直播呀，”嚼着棒棒糖的黑发少女语调含混不清，“不需要我配合你吗？事先准备好的情节和反应什么的。我要扮什么？害怕鬼魂缩在你身后的小姑娘？还是反过来你害怕，我举着手电筒走前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