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今天有时间吗?”
门口,一大早的,少女就在轰炸铁门上的铃铛,一阵有一阵的叮当声吵得阿卡茜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自己的耳朵。
响铃声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阿卡茜忍无可忍,一记远程冻结将铃铛封进冰块里。
持续几天的休息日是再好不过的名副其实的休息时间。任谁,在这种闲适的日子,早上窝在被子里,也不愿意被叫醒。
她愤怒的掀开被子,朝外面大吼。
“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么一大早的人家还想多睡会啊!”
………诶?
阿卡茜·瑟蕾丝提娅有些晕乎的从床上爬起,走到一旁的衣柜前。镜子里的自己,是一个雪发紫瞳的美少女,宽大的睡衣滑到肩头,胸前的布料被高高挺起,露出腰部,在凌乱的长发下稍微有些瘙痒。
再往下……就不是龙能看的啦!
阿卡茜面红耳赤的向镜子丢了一个又一个冻结术,直到冰块厚到散发出的冷气蔓延到她脚边时才停歇下来。
【精灵魔法·伪装术】
魔龙族所说不擅长使用精灵一族的魔法,但是这个种族最不缺的就是魔能。在海量的魔力储量和极致的魔力质量加持下,几乎所有魔法都能用的得心应手。唯一的弱点,就是血统觉醒前,物理抗性非常之低。
这也就是为什么魔龙族人丁稀少,毕竟浑身都是宝且一个中级讨伐队就可以击杀的幼年魔龙可真的是香饽饽。
将自己的外观塑造回诺兰·伊卡洛斯后,她撤去了门外和镜子上的冰块,尽管镜子已经有点裂痕了,但还能用,无伤呼。
门外,维奥拉最终把手从冰块中拽出,并且带走了几块石砖后,正准备开启大嗓门喊话时,才发现……冰融了。
原本今天这么一大早来找诺兰,是因为前几天看见他莫名其妙的有些低落,具体原因也不得而知。她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助诺兰振作起来,绝对不是为了现在别在腰间的那把剑嗷。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黄鹂鸟的惊叫。
“——诶!”
刚刚把手上的围墙碎砖扔到一边,还没落地,咚的一声巨响,旁边的墙壁上,就又开了一个洞。
霜痕从泥土开始,向草的叶片凝聚,沿着树皮的纹路向上攀爬。
“完了。”
阿卡茜扶着额头,如果就这样出去,在前段时间的议论中,一定会被当做是BT的吧。
可如果不出去,自己大概会有生命危险吧。
怎么办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看到扔到桌面上的紫色十字银星,她忽然想出了一个方法……
【认知系·拟态】
一条银色的小龙从窗口飞了出去,高亢的龙吟在它口中唱出,除此之外,它还特地的在维奥拉头顶绕了一圈。
“那是……龙?”
她更加急迫的想要进去查看有没有情况了。如果说最开始是为了找诺兰去转转,安慰一下他,中间部分则是有点怀疑,想进去看看情况。那么最后,则是好奇里面的人还活没活着。
在她惊叹于这种生物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门打开了。
衣衫整洁的诺兰,在胸口处佩戴着十字星章,跳下台阶。经过霜结的草木后,诺兰的目光停留下了墙上的一个缺口和一个洞。
“刚刚那是什么。” + “这是什么了啊!”
两人同时发问,在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惊喜——不,惊吓。
“你先说吧。”
维奥拉抛出了死亡之问。
“刚刚那个雌性银龙,是怎么回事?”
维奥拉下意识的把离去的银龙和少女的尖叫联系在了一起,便诞生了银龙女的猜测。
“那个是副校长派来的信使……你也知道嘛,毕竟是群星会,信使也可以不是人类。”
“那这条龙又是怎么绕过前线,甚至进来到王都里的呢?”
给诺兰整不会了。
前段时间刚夸奖维奥拉虽然智商不多,但够用,现在却给了他一个光速打脸。
但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叫做转移矛盾。
“这你得问铂尔曼先生了。”
很巧妙的,在与贝叶斯喝茶、讨论方针的铂尔曼,打了个喷嚏。
“那为什么铂尔曼先生会找你?我记得王都内有几个高阶骑士也是会员,他们应该更适合吧。”
弱点打击,小子!
“就是有关于【帝国之剑】预备成员的事啦。”
这时候,话说的越含糊,起到的效果就越好,同时,引起的疑问就更多。
但如果把解释说清了,实在是很困难,短时间内任何人都无法编造一套近乎完美的谎言。
于是,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你今天早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诺兰一脸期待的希望维奥拉能把注意力从这里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一脸期待的表情,让她误以为……
“没什么事啦……就是…听说街上最近挺热闹的。一起去走走吧。”
她将目光撇向一边,低垂下额前的刘海,此时温风拂过,夹带着远方的花瓣在低空畅游。
眼前少女的羞涩,在环境的烘托下,更加令人陶醉,诺兰不禁的把头移向一旁,不去看那让人沦陷的身姿,随后憋出一句作为答复。
“啊……嗯…走吧…”
“嗯。”
说是要出发,但是,真到了要一起走的时候,却谁都没有迈出一步。以往他和她并排走在大街上都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视线,此刻没有围观的群众,却怯懦了起来。
目光和少女对上,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那一道映射。
“这次…是真的走……了。”
维奥拉不确定的说,她试着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诺兰就在身后,急忙把脸转回去,却已经留下了一抹红晕。
沉默,或许是最好的答案。
直到走出内城门,听到那热闹的吆喊声,一只不善于表达,又不敢于表达的心情得到了解放。
正值休息日,哪怕是平时的奔波劳累,也能在这几天放松,分明是早上,街边却已早早的开放了各种的商铺。
“那边那些怎么样啊!”
看到了食物后,亳不顾公爵二小姐的身份,维奥拉一个冲刺赶到烧烤架一旁,目光贪婪的看着滋滋冒油的肉片。
“你去那颗枫树下等我啊!”
将禽类的肉切成片,放入板根、泪草以及辛木这类常见的平价香料,稍微放点盐,一同淹进冷水中。在经过一两个小时后,香料的精华会被融进肉片的纤维中。
取出几片,用香粉和少许糖一起抹在表面,稍稍按揉后,涂满由麻椒榨出的油,放在炭火上烤制,等时机正好,从香粉草上取下几叶,洒在即将出炉的烤肉上。一道凡德米尔的特色小吃,薄切烤肉就这么制作完成了。
在魔导科技发达的凡德米尔,却很少有人还在使用炭火烤肉了,饶是如此,这家店的生意,凭借着搞好评的互相推荐,一度盖过了大部分的同街饭店。而这也就导致了,炭火重新成为了整条街的热量源,因此,在这边的餐厅的口碑和质量,一直都算是不错的。
“老板请给我来两份!”
维奥拉把十枚银币拍到木制的柜台上,佩剑在大幅度动作下稍微晃动,引起了铃铛般的乐音响动。
“好嘞!”
烤肉师傅从冰水中夹取出一块质量不小的肉排,用锃亮的短刀切下两块大小合适的肉片,甩到了一旁的砧板上。
自从啪的一声,拍到木板上的肉就开始释放出独特的香味,想必是腌制时用的香料比较奇特,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沁心。
在表面划上几刀,他从旁边的工具台上取下一把小锤,在肉的表面再次撒上少许的香粉,随后用凹凸不平的锤面轻轻的敲打几次。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待吊在炉火上方的肉熟成了。取下香气四溢的烤肉,进行简单的切块装袋。
表层边缘稍许焦黑,截面中心则是一种剔透的嫩色,滋滋冒油,持续的向外施舍着诱人的香气。
“小姐,您的两份凡德米尔特色烤肉。”
递过去两份质量不小的袋子时,老板刻意的提醒了一下维奥拉,认为她这种贵族的小姐,提这些有点份量的东西多少会有些困难。
然而,维奥拉单手借过后,只是笑着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留下一脸懵的店铺老板。
“什么时候贵族老爷们也开始重视劳动了吗?”
“谢谢啦。”
维奥拉一路小跑到一旁提前约定好的地方,那是凡德米尔中心公园的一颗大树下。这棵枫树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在凡德米尔仍然还是一个普通的附属城邦时就已经伫立于此。
左顾右盼,却迟迟没有在树下发现那个身影,忽然……
“喂。”
背后毫无预兆的,一个声音在维奥拉耳旁轻轻的叫了一声。她就像以往那只炸毛猫一样,就差一点就往后开始输出了。
“啊!——吓死我了。”
诺兰拿着两杯果汁的手上亮起微弱的蓝色光环,一脸无辜的看着跳起三四秒后才落地的她,目光中带有一丝疑惑。
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哇你吓死我了。”
维奥拉耷拉着肩膀走过来,随手拿过了一杯果汁,并从袋子里拿出一袋烤肉块,上面插着木签。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能喝到她最喜欢的冰镇果汁,也再好不过了。
“呼——哈……”
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留下一个甚至都没有挂壁的空杯子。维奥拉将目光瞥向诺兰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木杯,眼神稍微有点的期许。意识到盯了有几秒了的她,迅速移开了目光,强忍着不去看那杯果汁。
“喏,给你咯。”
诺兰拿过空杯子,把手上另外一杯果汁递给了维奥拉后,等待这杯喝完后去还杯子——毕竟可以退回五枚铜币。在树荫外,诺兰仰头看向阳光的方向,依旧是刺眼的,但就像是失去了温度,只剩一个空壳悬在高空。
是我的体质的影响吗?这么高的温度我竟然已经没有炎热的感觉了。
诺兰心里这么想着,然后闭眼内视,那颗紫色的魔晶仍然被安全的封闭着。
维奥拉接过外围冰凉的杯壁,里面的青色汁水中沉着几块晶莹的果肉,液面上漂浮着几乎透明的冰块。
“啊!太爽啦。”
维奥拉再次将这杯冰镇果汁一饮而尽,终于,凉意驱散了酷暑,枫树的绿叶随清风飘落。
这一幕,就像一年多之前,维奥拉领着诺兰,走在法比尼亚的街道上。
“所以都是误会吧……”
诺兰揉了揉打的酸痛的左臂,有些幽怨的看向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开打的陌生人。
“哼。”
维奥拉将头一扭,背对着他,走到一边的店面旁,买了一串水果糖。
“这个给你就算是道歉了。”
她落下这颗糖就郁郁不欢的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托着腮看着夕阳。在同龄人之间没有过一次败绩的她根本就不能想象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家伙拖延这么久,一直建立起来的莫名的自尊心被冲击得稀碎。
诺兰想起了约翰教导他的话语,要在女士因自己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安慰她,于是便默默的离开了。
维奥拉撇过目光看着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的失落。虽说是盛夏的末尾,即便是夕阳即将落下,空气中也充斥着烦躁的闷热。
少女将一路拿着的外服重新展开,披在自己背后,裹住自己,抵御着微冷的热风。
一直如此,每个人都离自己而去,将自己孤独的晾在一边。
就因为兄长的光辉远远盖过了这个卑微的次女,并且她自从出生就没有魔力天赋,所有人都去奉承他,父亲也从没把维奥拉当作是家里的人,最多当做自己的客人。而母亲长期在外周转各地,几乎很少回到家中,因此,平日里她在家中的地位,很低,以至于就连仆人都有时压她一头。原本以为母亲回到家后会替自己鸣不平,但是父亲几乎不让她们相见,编造的谣言在她那里几乎已经成为了事实——她在这边过得很好,而当玛利亚再次启程,艾弗斯就再次变回原形。
这也就是她如此的享受和玛利亚卡西利亚斯共处的时光的缘由。
“喂,你。”
女仆长丢过一个木盆,里面有些污浊的水撒出来,溅到维奥拉的白袜上,染去了一片灰。
“人手不够,老爷的命令就快玩不成了,你,赶紧的把这些拿去洗了。”
维奥拉胆怯的望向刻薄的眼神,目光稍微有些晃动。
“可是……”
“赶紧去!”
维奥拉捧起这盆衣物,踉跄的走去了府邸内的河边。
“啊!”
年幼的她根本难以在举起重物的同时维持平衡,摔倒后,更是被不管不顾,只能自己爬起来。
只能自己爬起来,她凭借着这股意念,在夜晚,利用自己被无视的地位,利用女仆长的名字,忽悠几句就溜出了宫室,跑到庄园的林地里,用掉落的树枝练习剑术。
日复一日,她的剑术逐渐娴熟,在向木匠卖了几个萌,得到一把稍有破损的木剑后,更是执着于剑。
因为只有如此,她的努力才能得到回应,剑是她小时的救赎。
直到……
“公爵大人,这孩子竟然在练剑!如此荒唐的想法,不该出现在卡西利亚斯的荣光里。”
因为她只是知道公爵奚落这个不起眼的次女,但并不甘挑战血缘的关系,于是收敛了许多。
“你自己处理吧。”
公爵稍微看了一眼她自然耷拉着的手,虽然看不到茧,但是确实是一个战士可能会有的手形。
一点异样逐渐的在艾弗斯眼里闪过,他给了维奥拉第一个机会,离开房间,关上了本该由女仆长关上的大门,慢慢的走远了。
“拿过来。”
女仆长冷眼盯着维奥拉腰间的木剑,双手抱着胸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拿、过、来!”
她逼近了两三步,以更高的角度俯视着维奥拉。
艾弗斯看见前面的楼梯口,正在想着要上楼休息一会还是下楼去继续处理领地的各种事物。
忽然,背后炸响一声裂开的声音,以及一道惊吓的惨叫。
艾弗斯立刻塑造了足够厚的魔能障壁,紧紧实实的护住了自己,慢慢的转身,手中凝炼着火光。
地毯上倒着一扇半破裂的门,以及女仆长身上,一条从左上到右下的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向冒着鲜血,她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剑。
艾弗森没有想那么多,丢过一个治疗术,相比雇佣一个要重新培养信任的新人,还是魔法来的实在。
但他也知道,女仆长能走到这一步,魔法水平和格斗水平理应不错,凌驾于常人之上。但在眼前却是一个差点暴死的落魄的人样。
目光移到把柄木剑上,剑刃处仅仅是多了几处裂痕。
“何等的暴力美学啊,如果是在那群高傲的鹰的领地……呵,一群伪善的家伙们,可惜这是在高贵的卡西利亚斯之土地,剑的正义并不行得通。”
当玛利亚时隔三个月再次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第一次站在她兄长的背后。有些陌生感,但相比之前,感觉真实了许多。
自那以后,她坚信着剑能给自己带来改变,更加努力的练习格斗技和剑术,逐渐的拉平弱魔的空缺。
但是,她一直以来对剑的信任,与那股贯彻到底的自尊,到头来还是一无是处。
她以为诺兰·伊卡洛斯也会像那些差一点就不能被称为家人的家伙一样傲慢,一样的不理会她。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睛,仔细的感受流过身畔的温风。一片枫叶落下,飘落到她手上。
“给你。”
少年拿着一杯凉莓汁,递到了少女面前。
“为什么要回来,伊卡洛斯。”
少女睁开了眼睛,闻到了凉莓的清香。稍微有些惊讶,但她仍然不怎么的相信这个家伙的好意,会不会一样的虚假。
“难道不该回来吗?”
诺兰把凉莓汁放到旁边的空位上,坐到维奥拉身侧,靠着背后的椅背。
“虽然见面就打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也并不是说你就错了。”
诺兰在手中凝出一个散发翠绿光明的光晕,微风吹抚着此处的闷热。
“我想不太起以前的很多事了,但是我认为,在对待人这方面,这和家族的刻板教育没什么关系。见到可怜的人要去帮助,见到作恶要去阻止,见到不义要去反抗,这才是我们伊卡洛斯的正义。”
苍鹰或许不那么的傲慢,它们只是对外界竖起了高贵的旗帜,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