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白色的漩涡...海浪...
王尘炬似倒非倒地彳亍。世界在他的眼中波浪地起伏着,尽管都是模糊的白;全世界都向他啸叫着,怨灵般游荡着。
多久了...多久了...敌人...思绪发散着,目光在眼眶中闪烁着。双腿酸软,接着无力地前倾,将躯体狠狠抛在地上,但没有多大痛觉,只是背囊尸体似地压着,像掩埋着的人一样。
清空思绪,就这样爬着。脸颊与手掌触着松软的沙,一阵温暖洒在身上。沙...阳光...王尘炬眯着眼,驱使着手将背上尸体似的存在卸下,抛在一旁。缓缓翻转身体躺着,拉开了眼眸,淡淡的雾后,蔚蓝的天空慢慢清晰起来。
哗——哗——海浪声起,那巨大的存在似乎就在不远。他很累,很累,就这样躺着,看着天空愈来愈清晰,仿佛他已经是一具尸体,等待着自然的分解。这...是梦...还是...光荣了吗...也好。温暖渐渐笼罩,王尘炬感觉回到了儿时的被窝中,沉沉得睡去。
风起,吹散了怨灵似的薄雾,让它们在阳光下渐渐凋零。一个战士从雾中显现,他静静地睡着,仿佛儿时的温暖中。
但,童年已经消逝,王尘炬跟随着队伍巡逻于漫长的边境上。西面的水汽带来了丰富的降水,淅淅沥沥的雨水湿滑了漫漫路途。山岚自山林而起,向阴沉的天空飞去,消散。
王尘炬行于队伍中间,连接着两个活的结构。林间不时传来鸟的吼叫,箭一般穿透林莽。班长再三重复,要提高警惕,说境外动荡,防范非法武装。有人不屑一顾,那个尖下巴是个明显的软刺头,向前后阐述着他的观点,说什么有无人机巡航、上级没有下达战备什么的。对这种人,王尘炬自然没有好感,只是将步枪默默地抱紧。
队伍没有停留地向那界碑挺进,尖下巴气喘着,向后面露出灵光的眼球,像打着暗号。忽而队伍撞在无形的墙上,一下停顿,前方发现了什么,王尘炬与其他战士开始散开,突然——
嘭!
一把抓住步枪,王尘炬睁开眼,一下被阳光刺黑了双眼。王尘炬侧过身,匍匐着向阴凉处,在沙上留下一道沟壑。呼...王尘炬匍匐进阴影的掩体中,眼睛也在一闭一张间回复了光明,一把坐了起来。然而,光明没有给予王尘炬喜悦,反而让他陷入恐惧之中。
大海,沙滩,这是哪儿!?雨林呢?山呢?!王尘炬慌了神,使劲揉眼,此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迅速向沙滩退去,抖着的手解开了步枪保险,将枪口指向面前的树林。声音沉了下,风吹拂着,擦拭着渗出的汗。
持着枪,慢慢挪动双脚,一步一步地交替着。手指贴着扳机,呼吸愈发急促,世界一下凝固了...哼!一个影子闪过,消失在深处。是野猪,王尘炬松了口气,来到沙滩,背上背囊。只是,这里是哪儿...眼睛又恍惚起来,他凭借着感觉在沙滩上摸索着,似盲人。
明明身处满是崇山峻岭的内陆,却来到了海边,王尘炬越走这路越漫长,希望也越渺茫。步伐愈发沉重,快陷入这片金色之中,如同自己的那颗心,浸没于冰冷的深海中,尽管暖风习习,万里无云。身上来自雨林的水被吹干了,来至异乡人的泪也被吹散了。
王尘炬恍惚着来到树下,如同在雾气中一般,重重地坐下,双腿撮箕地摊开。王尘炬咬着唇,颤巍巍地将头盔取下,就如同拔开了塞子,泪水泉涌...
王尘炬总觉得自己是一位孤独于世界的人,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虽然想过脱离社会的境遇,自认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很明显,他错了。人是一切社会的总和,遨游在水中的鱼,无法理解脱离水的境遇。身处社会生活中的人,无法坦然接受瞬间脱离社会的处境。
泪水流淌,曾经的一切开始恍惚,慢慢地弥散着一层淡淡的朦胧,如此之近却已隔世。哭泣弥漫,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恼怒,震颤着空气。“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仅仅因为他的孤独吗?那么多有才能的人,为什么是他?海依旧呼吸着,风和日丽。
渐渐地声音变得无力,从愤怒到哀求再到低迷,海依旧呼吸着,海浪一阵又一阵。风带着水汽吹来,摘下一缕抽泣声,如蒲公英般吹散在那高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