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用草木灰与野猪油整出来的皂块,积攒的油渍与灰尘被裹挟进了草地中。昨日的一切都收拾起来,就像什物一般该扔就扔,该留就留,路途一下开明起来。
斑驳的步枪被拆解,有序地放在木桌上,王尘炬细细的清理着。“兄弟,一年多没发声,憋屈坏了吧,不过可能还要再忍一段时间”,子弹静静的躺在木桌,等待着被压入弹匣,等待着上膛击发的时刻,即使一直静默在塑料袋中,也没有怨言。有时候成为一颗永远等待击发的子弹,对他来说也太难太难。
擦拭与组装中,王尘炬格外注意每个枪件的细节,尤其是闭锁与击发机构。“以这个世界的材料,做一个使用步枪弹的解放者应该不难...”,毕竟存在炼金术与遗迹守卫,一把发射步枪弹膛压的FP-45应该是不在话下,那是王尘炬所知道的结构最简单的手枪了,一次一发,除了击发是击针完成,其他操作完全手动。
组装好步枪,王尘炬立马根据记忆大概手绘了其基本结构,也让他明白了工程制图的重要性。潦草地绘制了简图后暂且搁置,在火堆的光芒中收拾好背囊,繁星的光散在夜的林中。烛火中,翻来覆去地温习着单词与语法,反复背诵着设想千百遍的句子,明天就要加以实践了,连肠道都绞动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焦虑与紧张,战栗的波动一阵一阵的。
合上笔记,钻进被窝,背包靠在床边。待火焰熄灭,繁星透过缝隙,月光在地面留下冷的光斑。伸出手,拍了拍背包,摩拉的响动让他觉得路的敞亮,一切都将在今夜之后留在过去。
激动的心终于衰退了多余的能量,在梦中告别了一个野人的阶段。风徐徐吹过,月光的光斑在移动中慢慢没于夜风昏暗,熄灭的灰烬堆的一侧讥讽似地滑落。当夜的平面还处在高高的天上,流转一夜的星辰隐于深蓝的天空,勉强整洁的蒙德服装穿在身上,棕色的搭配让迷彩的背包格外显眼,无关紧要,背包上的步枪,身侧的摩拉,以及口中发出的当地语言才是今天的主要目标。
浇灌园圃,处理好琐事,站在了营地的边缘。回望这片一同经历一年风风雨雨的地方,现在回想这个原本破旧的小屋居然结结实实地挺过一年时间,穿过屋子的树没有因为根部的烘烤而衰败,反而郁郁葱葱。他想到了农村的老房子,有些不舍,他离去后,小屋应该会与老房子一样,凋敝,坍塌,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淹没在荒草之中。他失去了过去,这里就是他仅有的过去,他过去与未来的交界,没有它的存在,王尘炬的在这个世界的过去只能全是谎言。在这里的时日应该不多了,毕竟他终究是要踏出这片山谷的。
一步步踏出营地,小屋的影子消失在身后的树林,吱呀——王尘炬加快了脚步,屋子上他安上的木门在风的撬动中叫着,叫声渐渐远去。星落湖平静着,看不出被炸过许多次的痕迹,神像无言,只有风在耳畔吹拂,卷携着一个异乡人的故事飞向遥远的天边。
这条路,王尘炬走了许多次,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格外平静与自然,昨夜的不安似乎留在了过去,湖畔的两辙蜿蜒在草野深处,远方的低语森林上萦绕起一群白鸟,高天之上似有鹰在盘旋。没有了过去鬼鬼祟祟的躲藏,只是大步走在路上,这条异乡的路终于敞开。
风吹草低之时,一辆马车出现在路的一头,平静一下打破,“怎么快!?”似一次突击检查,王尘炬稳住阵脚,但他没有躲藏,视线反复打量着自己,梳理着脑海中的一词一句,迎着马车相向而行。王尘炬的目光死死盯着马车,似乎回到了高考的考场外,一步步踏入人生的十字路口。马车之外的事物的模糊起来,全身的紧张肢体化,马车上的人影愈发清晰,那个人的目光投在了王尘炬的身上。“来吧!”低语后是一次深深的呼吸,像是平生最后一次呼吸,辘辘的车轮声近了,关节的响动也大了。
伴随咔咔的关节棘齿样的响动,辘辘的车轮载着一个中年男子来到王尘炬面前。中年人穿着一条灰色长裤,一件黑马甲套在一件同样的灰色短袖,头剃得极短,露出凹凸不平的颅骨,一颗小的肉瘤挂在脖子上。中年人慢慢拉住马车,王尘炬的紧张到达了顶峰,也停下脚步。
没有开口,中年人先开了口,“小兄弟,从璃月来吗?”王尘炬极快的翻译了这句话,却一时语塞,只是点点头颅,终于用生疏的当地语回复,“对...对,我是个冒险...家。”话语经过带着痉挛的声带与肌肉,带着结巴与颤抖,一下全身燥热起来,汗水从背上渗出,似犯了大错的小孩。
中年人目光变得和蔼,似乎对王尘炬的表现习以为常,“小兄弟别紧张,慢慢说,这口音太重都出来了...”,口音太重?,王尘炬一下楞住,中年人坐在马车上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冒险家,见王尘炬有些闪避的目光,中年人看了看车厢,挠着脑门,“抱歉啊小兄弟,我还有事儿,先不聊了,你小心点,最近丘丘人有些活跃。”
一抖缰绳,马车徐徐地从王尘炬身旁驶过,辘辘的车辆声铺在两条车辙上,如炊烟般被风吹向高空。王尘炬匆匆地沿道路离开,直到马车拐进了树林中,长舒一口气。
这次遭遇中,对方一眼认定他是璃月人,并且说他有很重的口音,是否是可以说他学习的不是通用语?璃月话与汉语有许多共通?疑云堆砌,但还是得继续向低语镇出发。
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可以在他国商人的对话中发现问题...”呢喃着,穿越森林的大路从草野中浮出。一个三辆马车组成的商队从大路上走过,阵阵酒香游荡在路上。
他终于真正地走在了大路上,那个小镇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