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事客车已被找到,37位乘客的尸首已被寻回,仅余一位女乘客还未确定是否生还,警方和消防队已在全力搜索周边。”
“据悉,失踪女乘客为去年爆火的第一学府校花秋白,曾经代表国家参加……”
—— —— ——
无论怎样都好,我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哪怕那意味着自己生命的终结。
黑暗的地下室中几乎没有任何光线,我被囚禁于此已不知多长时间,因为血液的流失和很久没有吃到东西,我的脑袋晕晕的,身体中已经几乎没有能够用来产生热量的物质,褴褛的衣物已经没有保暖的功能。
我的身躯因为寒冷不住地颤抖,偶尔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引发钻心的疼痛,但如果只是这样的痛感早已令我麻木。
而这是我这段时间的常态,衣服扯烂的丝线与结痂的创口凝固在一起,我反而有点庆幸,这样的身躯应该已经没有玩弄的价值了吧。
黑暗的地下室中没有计时的手段,更何况因为体力的流失和伤病的存在,我的思考能力早已几乎停滞,更多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呆呆地注视着某一个方位,或是闭上自己的眼睛。
但我现在不想闭上自己最后的这只右眼了,我的左眼已经被夺走,而哪怕仅剩的这只眼睛中的世界,也在渐渐被黑暗与模糊侵袭。
如果我的双手还存在的话,想必一定会用尽全力将其捅入自己的眼眶之中,穿透自己的大脑,结束自己这残败的生命,而不是无能为力地蜷缩在这里,只能安静地等待来自于施暴者的支配。
然而现在,从肩膀处,那名为胳膊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被悬吊于房间的一边,失去双臂的幻痛现在仍然时而侵袭着我。
隐约的,我似乎开始产生幻觉,曾经在幼儿时侵袭着我的某些东西,在逐渐地于黑暗中滋生,从深邃之中蜿蜒。
啊,在那之前,想必我的生命就会从躯体中流失殆尽。
好冷,好饿,好渴,但已经被破坏了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噪音,而这些声音却又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在最开始,我还妄想着会有人来救我,想要回家,想要睡在柔软的床上,想要回到学校,想要再次见到朋友,想要在未来邂逅自己只在幻想中曾出现过的恋人。
但现在,我只求有什么东西可以立刻结束我的痛苦,为了这样的终结,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原本漂亮而富有光泽的黑长直如今已沾染灰尘,错乱打结,仿佛缠绕的杂草,随意地散落于一边,扫在脸上毫无曾经那柔顺的触感。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那蜷缩起来,被铁锥穿透的双腿,盘亘着长长的伤口和脓液的肢体早已没了美好的曲线,想必就算能够被救出去,我的余生也再也无法站立了——我早就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
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作为“人”的一生已经结束了,现在蜷缩在这黑暗的一隅的物体,只不过是一团还有意识和视力的烂肉罢了。
命运是如此的残酷,仿佛在上一刻的我还是受着同学们的欢迎、师长信赖的学霸校花,而现在却沦为了肮脏的烂肉。
事到如今我即使想要沉溺在曾经美好的回忆之中也无法做到,被残酷地对待之后我的精神已经错乱,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已经几乎记不起自己的人际关系、自己的人生,关于曾经是一个人的自己的一切,我只记住了名字——
秋白。
而作为已经失去继续作为“人”而存在的意义的我,即使拥有名字,却还远不如路边的石头、街边的野花幸福,如果可以,我希望不只是听觉,把我的所有感官都拿去才是对于我的仁慈。
神啊,您还要折磨我多久,才愿意夺走我的生命。
隐约地,我那已然开始无法看清事物的右眼仿佛感受到了亮度的变化,两下地面的颤动可能正对应着房间铁门的开合。
——那个人又来了。
无情无尽的恐惧仿佛深海将我笼罩,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却控制不住的,如同蠕动的虫子一般,我向亮光的地方展开身躯,尽力地挪动过去。
仿佛见到了主人想要讨好的宠物一般,我用尽全力痛苦地嘶哑着喉咙,我愿意用脸蹭着它的裤腿与鞋子,祈求它能够赏赐给我生命的终结——哪怕只要不再给予我新的痛苦。
即使我知道那并不现实。
它将我抓到这里来之后,并没有对我展现出之于年轻女性的欲望,仿佛我被别人当做校花的身体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即使身体已经被破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却仍然保持着纯洁。
令人疑惑,之所以他折磨我,所求的并不是我对于他的臣服,亦非忠诚。
他要的,只不过是单纯地折磨我罢了,是让人疯狂、崩溃、只能一心求死,剥夺人的一切尊严,一切的一切的,残酷的折磨。
而我曾经瞥见过他那不加掩饰、扭曲、异化的面貌与形体又仿佛在说明,他是已然偏离人形与人性的怪物,打从一开始,我就无法理解他的语言和目的。
我脖子上的铁质项圈被他拽起,冰冷坚硬的环状物卡住我的脖颈,窒息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我开始害怕自己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折磨。
他将我吊起,窒息感和恶心的感觉如浪潮一般不断地冲刷着我的内心,肌肉的紧张让我又一次开始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原以为他会接着采取什么样别的措施来加重我的痛苦的我,却感受到了光亮和气息的消失,以及后续的铁门开关的震动。
难道他突然有急事要走了?
却把我吊起来遗忘在这里,啊,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终于能够迎来自己的终结了?
复杂的心情袭上心头,我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终于,此前从未感受过的消逝感将我包裹,心跳也逐渐地微弱。
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的意识沉入深邃的黑暗。
然而下一刻,我却又一次在地牢的角落醒来。
然后是熟悉的剧情,那个男人出现,将我吊起来,我因此死去——
然后又一次在地牢的角落醒来。
如此反复了两次,我终于无法忍受,在第三次醒来的瞬间,我不顾喉咙的疼痛,用尽全力嘶哑地,用自己那微弱的力气,摇摆着腰部,将脑袋撞向墙壁。
然而曾经的经历早已印证了这一点:我仅剩余的力量与筋肉,无法以这种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
一次,两次,三次,越来越轻微的碰撞声回荡在阴暗的密室中。
在这无序的时间与空间中,仿佛逻辑与因果也被隔阂的奇诡恒常之间,逐渐地却有着细微的变化出现。
在那下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光芒,听到了宏伟的乐章,感受到了贯穿历史的信仰——眼中的景象也回归鲜艳而清晰。
一切都归于鲜活,疼痛也被驱散。
——好舒服,我终于死了吗?
而被这些光鲜所包围的,是一位惊为天人的女孩。
身着纯白连衣裙,及腰的白发整齐柔顺,身高一米六左右,右眼是深邃的鲜红,左眼是璀璨的赤金,身材完美得足以令所有女人嫉妒,容颜仿佛梦幻一般,让我自惭形秽。哪怕毫无感情的冰冷表情也让人想要亲近。
就仿佛……天使一般,让我有了向她求救的欲望,想要向她诉说我所有的不幸,想要……获得她的宠爱。
我不自觉地望着她,讷讷地开口:“请问……您是来接我的天使吗?”
这一定是梦,又或是幻觉吧,我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原有的嗓音。
好想就这样永远也不要醒来。
天使歪了歪嘴,似是有几分不屑,缓缓开口,圣洁而又美妙的嗓音映入我的脑海。
“天使吗?你如果这么认为,倒也不是不行,虽然事实上的天使都是怪憰诡异的存在,我或许符合你们人类对天使的外貌幻想。我来这里的要做的事情,确实与你所思类似,所以……你想不想要解脱?”
“……解脱?”我有些楞,一时间无法理会“解脱”的含义。
“对,脱离痛苦,离开这里,回到过去,重获新生,如果是我的话,是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求求你!救救我,给我解脱吧!如果可以立刻脱离这种痛苦,无论是什么我能够付出,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听到这样的回复,反应过来的我匍匐在地上痛哭,扯着嗓子哀求她拯救我。
“无论什么?可不要轻易地许下这么绝对的诺言哦,虽然拯救你并不是无条件的,但我也不会因此为所欲为地掠夺你的一切,我和那些愉悦犯可是有着完全不同的信条的两类存在呢。”
“而且我对于你也不是完全的无所求呢~确切地说,如果不是为了你的话,我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女孩走进我,将颤抖着的我搀扶起来,温柔地将我抱起,那完美的面容与瑰丽的眼瞳突然地凑近吓了我一大跳。
让我羞愧的是,我竟然产生了去拥抱她,用我那肮脏的脸颊凑上她美好的身躯,甚至亲吻她的冲动,这些肮脏的念头让我自惭形秽。
明明我已经是世界残缺与恶意的存在,怎能妄图玷污这样圣洁而又美好的天使。
“听从我的命令,做我的仆人,尽心尽力地为我做事,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光滑如玉、柔若无骨的玉手轻抚过我的脸颊,大拇指停留在我的嘴唇之上,她那明媚的异色双瞳之中同时装填了某种名为温柔的情感,就这样注视着卑微的我。
所以,毫无疑问,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
“遵命,我的主人。”
现在我的内心中只有臣服、献上忠诚这样简单的想法。
天使歪了歪脑袋,弯出了微笑,然后用大拇指深入我的口腔,撑开我的双唇,两人的脸蛋快速接近,她用香甜的嘴唇覆上。
我瞬间忘记了呼吸。
良久,她挪开了自己的脸颊。
“我可不是来找你玩主仆游戏的哦,我想要你替我做的事情,可是危险而又恐怖呢……但是,契约之吻已经结束,契约成立,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的小秋白……”
“吾之名为‘苍’,是超脱时空轮回、掌握无上权柄的存在,若非有意外情况,就凭你还不配做我的仆人,与我交流无论是称呼还是措辞都可以随意一些,我们不讲究你们人类那一套,无论是称呼我为‘苍’、抑或‘主人’、‘女王’你均可随意,但是我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的执行。”
她用温暖的怀抱环住我,随后,我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