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来自左眼、双臂和双腿的幻痛,我于阴湿的角落惊醒。
晃了晃脑袋,扶着窗台立直身体。
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洁白的云朵和模糊重影的太阳,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用双眼将其对焦。
捂住右眼,眼前一片模糊;捂住左眼,能够清晰视物。
——果然还是如此。
我只好用虚弱无力的左手捂住左眼,踉跄地从角落爬起,扶着墙走到洗手池边,双手抓住水龙头把手,用力拧开,用清水沾于手帕上,轻轻地擦拭鼻孔与脸颊上的血液。
我的口袋里常备的就有手帕和创可贴这类物品,但目的并不是应对这类事情。
如果要形容的话,这次事情其实是一个意外。
我望向镜子里那瘦弱的女孩,她身材瘦小,弱不禁风,病态苍白的脸蛋隐于黑色兜帽的阴影之下,左眼隐于刘海之下,蔚蓝的右眼之中了无生机,眼角的泪滴似乎诉说着哀伤,小巧的鼻梁上还有创可贴——那是为了掩盖几天前被抓住头发磕向窗台的痕迹,淡粉色的樱唇也缺乏生机,脸蛋上还有几道划痕,属于若是不仔细处理,必然会落下疤痕的类型。
“苍:治疗。”
我轻声地呼唤。
下一刻,脸颊上的划痕尽数消失不见。
没错,创可贴不是为了掩盖伤痕,而是为了掩盖伤痕消失了的这件事。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
“遇到这种事,你直接打回去不就完了,每次叫我出来治疗都是为了这么鸡毛蒜皮的事。”
“另外,如果你总是这样动用我的权柄,你的身体就会永远被困在13岁,无法成长的身体无法应对之后的命运。”
我讷讷了半天,小声嗫嚅:“我……我……”
“先说好,这是你今天的第一次治疗,所以是免费,下一次就得花费5积分到100积分嗷。”
“可惜我恰好没有相关的权柄,否则直接把你这懦弱的性格给治一治,要是让我动手的话,只能制造一个第二人格把你吃了……”
“……”
“我看到了有趣的命运,今天下午会发布任务,你做好准备。”
嗯……
“苍:打开面板。”我的声音越发颤抖。
又要做任务了……好可怕。
还是先检查一下我现在有什么吧……
“秋白
性别:女
年龄:15(13)
职业:学生
智力:9(天才,不可加点)
力量:2(+)
速度:1(+)
体质:2(+)
剩余寿命:1366天(每一年寿命可兑换一积分,每一积分可兑换一天寿命)
剩余积分:3
技能:前置命令、传送(剩余次数:1)、系统附身(剩余次数:0)
物品:黑狗斩水果刀(普通)、偷天换日披风(精良)、御神巫女的御守(精良)、御神巫女的御币(精良)、未知诅咒(传说)。”
其实自从“苍”苏醒以来,我只做过两次任务,第一次使用了赠送的系统附身,据“苍”所说,消灭了一头小有气候的大型鬼打墙,爆出了我现在穿着的黑色卫衣(偷天换日披风),抽奖得到了前置命令的技能。
未知诅咒关乎我的寿命,为什么只剩四年,有着我重启之前死因的隐情,也因为其存在,一积分才只能兑换我一天寿命,否则哪怕在苍赚差价的前提下,一积分也是能换10天以上寿命的。
毕竟哪怕之前那次鬼打墙中,恶意能够覆盖整个县城的恶鬼被“苍”袱除,也只给了我3积分……
第二次任务则是驱逐一条已经有灵智的妖犬,它游荡于X市的阴暗角落,以城市中的流浪汉为食,按照“苍”的说法,有灵智的狗也不过就是畜生。
但那条大狗有三米高……
最后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并完成任务,是因为利用了名为“前置命令”的技能。
我让自己被恶犬吃掉,之后在它的胃袋里使用了每天一次的免费治疗,用1积分兑换了“绝对不会损坏的水果刀”,以此从内部瓦解了大狗,抽奖获得了一次传送。这次任务给了我1积分。
据“苍”所述,每天一次的治疗其原理并不是生物学或是化学可以解释的,那是一种关乎“时间”与“命运”的权能,所以其实我被大狗吞入腹中之时已经死了,连灵魂也被碾碎吞食,但“苍”提供的治疗仍然能将我完全恢复。
若非那次治疗是免费的,我现在的积分就应该是-97了,所以若不依靠“前置命令”的技能,我是无法做到这样的事的。
虽然我的属性甚至连残疾人都不如,但我也没有办法进行加点……因为每一点属性点提升都需要5积分……
至于最后两件物品,是巫女姐姐留给我的信物……
刚才已经随手把每天一次的免费治疗用掉了……
背包里的东西好像没有能够用的上的……新的任务也不能拒绝……求巫女姐姐保佑我吧……
“我现在的状态还不支持每天长时间苏醒,我继续回去沉睡了, 你好自为之,别在来不及唤出我的情况下死了,那样我是不会知道的。”
苍语罢,我的心底又回归沉寂。
苍在身边的安全感消退,无声的恐惧又袭上心头,我下意识地拉了拉卫衣的兜帽。
我低着头扶着墙灰溜溜地溜回了教室,我的座位是教室最角落,临着垃圾桶的位置。
午休结束了,我却还没吃东西,因为那时我的便当被不小心打翻了——我实在是太不够小心了,不过幸好便当盒没被打破。
这周的保护费也交了,她们明天应该不会再欺负我了吧……
我盯着被小刀划烂的桌子,但好在桌椅上并没有新增的污物。
我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课本——若是放在课桌上,课本恐怕会被拿走撕掉的。
坐在座位上,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希望不要影响今天下午的任务。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反复对自己说着。
眼睛不住地发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明显的伤心情绪从心底升起。
按理来说,遇到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伤心吧,我却无法感受到心里有任何委屈或悲伤的情绪。
这就是令我深深自责的,或者说我原本应该自责的——巫女姐姐为什么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拯救这样的我呢。
这样的疑问已然无法说出口了,因为巫女姐姐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我,这个世界污秽而又卑微的角落。
我能做的一切,恐怕也就只有完成苍的任务了。
这是一切的初始,在世界重启之前我与苍所定下的,毁灭一切、又创造一切,使万物得以延续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