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风包围了周边大地,剐蹭着我的双眼,我右半边的身躯被切割出无数个方形血痕,肉块从血痕剥离下来,掺杂着血液由风裹挟向眼前。
被剥离血肉的原处只剩下漆黑的空洞,仿佛原处是不曾存在过事物的虚无。
崩解,离析。那半边身躯像是轰然倒塌的积木,一砖一瓦粉碎脱落,吸引向眼前半透明的少女,血块镶嵌在虚影上,重新组成皮肤和骨架,不仅再分裂生长成原本两倍,甚至还变成了女性的体态。
血肉,筋骨,眼球,头发,甚至不曾感受到刀刃切割时该有的阻力就被均匀切做无数小块,痛感刚刚出现就失去了在痛的肢体,已经没时间思考代价为什么会是一半躯体了,脑海中能发动的情感捞一圈也只找到失措感。
说到底,人没了一半躯体还能活吗?
我想咽口唾沫,但是右侧的喉咙已经消失了,所以只是空咽了一下。
人被砍掉一半是不能活的。
哪怕是再荒谬的世界里也不行。
没错,这一点我早该意识到才对,孤晴在铸剑时所经历的诅咒献祭了一个洲所有活着的生命,如今铸躯不可能分毫不取。
要取的——就是我的命。
我的半身组成了孤晴半边躯体,并在向另一半生长去,我举起已经只剩三根手指并且还在继续崩塌的手臂,伸向同向我伸出手的孤晴。在食指与中指刚刚触及她的无名指与小指的瞬间,右躯仅剩的肉块全数粉碎。
眼前的景色模糊着上升,我仅剩的左身完全失去平衡,坠倒下去。
再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无垠的空间,只有一处光亮,那便是赤 裸着蹲在眼见不远处哭泣的少女。
这里不是侠云之地,也不是之前去过的剑境,我不知这里是否是现实,只能确定这不是我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少女一身如雪一般,皮肤表面覆盖着莹莹的白色光晕,背后有一对不发任何光的血红羽翼,将她包裹其中。羽翼末梢洞穿着无数条染血的锁链,把她牢牢钉死在地上。从她身上隐隐传来的抽泣声,像冰锥不断刺透皮肤。
“您是个好人呢……”
少女抬起啜磊的眼睑,像是下决心般盯了我一会儿才继续说。
“您是我第一个主动去杀的人,不仅原谅了我的冒犯,还要我放弃轻生的念头,许诺给我自由之躯,带我看杀戮之外的景色。”
少女将一只手掌放在胸口,笑着做出了最后的道别。
“但是,我身上的诅咒果然还是伤害到了您啊,我的剑主注定在我的影响下死去。半边身体的您离开这个空间后,立刻就会死,所以……”
“我要您斩断你和我强行认主的联系后,杀了我。”
“诅咒的过程本身不能停下,但只要受诅咒的对象死了就能强行打断了吧……如果能死在仁慈的您手中,我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那把漆黑的长刀浮现在她手里,她双手捧着刀跪在我面前,我沉默着握住刀柄,依她所说,切断了我们的联系。
“最后,能请您……抱抱从没能成功和任何人触碰的我吗?……主人。”
她站起来向我伸出双臂,诅咒化成的铁索作响绷直,撕扯着翅膀,翅膀和连接着翅的后背皮肤被撕扯得不断流血。
我回应着她的请求抱住她,“那种事……只要成为了我的剑,想要我抱多少次都可以。”
怀中的剑灵,柔软却又冰冷,透过接触感受不到丝毫心跳和体温,但我还是紧紧楼住她。
“就没有你我都活着的办法了吗……”
她把头埋进我的肩膀。
“没有了哦,主人。”
毫无办法。
最后,我右手中的剑逐寸没入剑灵的胸口。
再见了,我的第一个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