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松依旧看着面前的瓶子,瓶中的火焰已在刚才熄灭殆尽,残余的温度也渐渐变得冰冷。
“布特罗先生...”夏之松长长呼出一口气,皱紧的眉头也缓缓放松下来,“接下来,就是我了吧。”
“回想起来,还真是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自从加入【影教】之后。我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许愿机】的目的?很简单,人总是不自主的屈服于命运的支配,就算觉得自己在做不得了的事情逃离那种东西,到头来也只会被那种东西束缚的更紧罢了。所以,只有让人真正体会到超越命运的生活,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欲望。而那种期待着另一个世界,另一种人生的想法,则会变成【影刻】能量的来源,最终与其融为一体。由此制造出的东西,足以真正的带领他们走向无限的未来——真正的实现自己的愿望。”
“失踪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一直在被追捕了。当然如此,毕竟无论如何,带领世界的进化都会遇到阻力,总有守旧的人,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在他们的眼中,维持那种无聊的,微妙的平衡比什么都重要。但就算把我们清除殆尽,总还是有人会怀抱着那种愿望,那种无论如何都根植于人心中的愿望,只要一点热量就会点燃的欲望,疑问,否定,种种的一切——都是对命运的宣战。所以,就算我最终死去,那种愿望也不会死去的。”
夏之松站起身,在残垣断壁的宽敞空间中踱步着,这里是【影教】曾经的基地。几个月前,也正是在这里,自己的同伴与程奈展开了激战,当然结果是最终被程奈打败,这里也彻底被【特别部门】摧毁。无处可去的夏之松急中生智,最终决定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重新藏匿起来,并且利用通过【许愿机】获得的能量,在这里支撑起了反侦察的屏障,就算【特别部门】重新来这里搜查,也能利用【许愿机】进行逃遁。当然,【许愿机】内部的空间并不只是一个学校那么大。再加上只有那个学校的人才能登入【许愿机】,搜索行动变得十分艰难,即使是程奈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当然,最后【许愿机】还是被成功关闭。
“所以,很抱歉骗了你。”夏之松转过身,“不过这个世界不就是如此吗?互相欺骗,互相伤害,互相鄙视,一切都是为了平衡,不是吗?”
“那...为什么现在又...”
“真是奇怪的问题,陈若同学。”夏之松摇了摇头,“不是你说【救救我】的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若颤抖着说道,紧接着,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夏之松的衣服,“但...你真是来救我的吗?夏之松...”
“那是当然。”夏之松将嘴巴贴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已经没办法幸福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
陈若掩面而泣,夏之松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那么,是谁的错呢?”
“当然是...”
“不。”夏之松轻巧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你的错。”
“什么!?”
陈若瞪大了眼睛。
“因为,你一开始就恨她们吧,恨那些无知的家伙,平凡的家伙成为了世界的规则,恨这个世界的平凡,恨她们什么都不懂,这不就是原本的你吗?”夏之松接着说道,“我一直在等你理解那份恨意,只有你理解了它,我们才能再次相见,因为那时你才真正理解了你的愿望。”
“什么!?”陈若瞪大了眼睛,“不是的,是因为她们对我做出那种事,我才...”
“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陈若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们把【许愿机】关闭,老师离校积累的火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凭什么?这不是我的错...”
在梁普离校之后,陈若满心期待着一个全新的生活,她理解了自己的愿望,并且希望通过努力去达成。但,命运却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事情先是从柜子里的一张写着“自大狂”的A4纸开始,然而陈若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以为这只是别人的恶作剧而已。但紧接着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被订书机钉起来的课本,被掰断的圆珠笔头,一件件出现在她的桌上。不仅如此,流言也传得很广,说看到陈若和之前那个老师走到一个不怎么用的教室不知道在说什么,甚至还说现在她们私下里还有来往。
接下来陈若的学校生活,就逐渐被错愕和恐惧填满。
要说犯人究竟是谁,也是说不清楚的,就像破窗效应一般,只要认定了她是个可以欺负的对象后,大家便都放下了道德的评判,将“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发泄在她身上”当作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仅如此,她之前那些好友也渐渐远离了她,大家都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毕竟很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甚至谁也不知道,她之前的朋友有没有参与这些事情。
当然一切都得从自己在走廊上发火开始。并非是她自己说的东西有错,而是她很不巧的在那个时候,成为了焦点。当【许愿机】被关停,喜欢的老师离校之时,那些无从发泄的欲望和伤感,自然被全部倾泻在了他们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对象身上。
这便是一切的理由,全部的恶意,就这样可笑而荒诞地被施加于一个弱小之人的身上。
“但,你能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夏之松有些惋惜地说道,“关闭【许愿机】,完全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陈若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起,“我认为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
“那么这就是代价了,做正确事情的代价,勇气的代价。”夏之松挥了挥手,“你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最后换来了什么,你看到了吧。”
“那个老师,真是很会说漂亮话啊,当时,觉得自己被救赎了吧。”夏之松的眼中冒出狡黠的光芒,“很遗憾,他就是为了骗你关闭【许愿机】,才说出那些话的哦。其实你怎么样,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吧。”
“什么!?”
陈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夏之松却冷笑起来。
“真是有趣,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还以为你不会惊讶了呢。”夏之松摇了摇头,“遗憾啊,被那么多人欺骗,被那么多人利用。该怎么办呢,陈若同学。”
陈若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也在夏之松的这番话中灰飞烟灭。
“想一想吧,陈若同学。”夏之松转过身,背对着她,“你的愿望,一开始就是毁灭这个无聊的世界,正因为此,我才说你与众不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愿望,是很多人的愿望,知道真相的人那么多,却无人愿意改变。而在此时此刻,你就是想要真正实现这个愿望的人。将这一切不合理,通通毁灭掉吧。”
陈若眼中的光辉逐渐黯淡下来。
“我...要许愿...”陈若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欺负我的人,那些不真心的朋友,欺骗我的老师...还有...这个世界...这个无聊的世界,通通都要毁掉...”
“答对了,陈若同学。”夏之松猛地转过身,蹲在陈若身边,“那么拿出来吧,真正的【许愿机】。”
陈若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胸口,随着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一个裹着着黑色尘埃的刻印被颤抖着取了出来。
“这个东西,名叫【黑色乐章】。这里面,有足以让你获得实现所有愿望的力量。”夏之松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么,说出你的愿望吧。它会回应你的。”
“我要让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无药可救的大家,和我一起...”
能够吸收所有光芒的黑暗从她的手心中蔓延开来,沿着她的血管侵蚀着她的意识和生命。
伴随着凄凉诡异的音乐声,陈若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直到最后一寸肌肤也完全被阴影吞噬。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最后一滴晶莹的泪水,也缓缓低落于地面。
夏之松露出得胜的笑容。
“【地狱】?应该是【天堂】才对吧。”夏之松缓缓起身,看着那碎裂的穹顶,上面早已铺满了象征遗弃的绿色植物,“【特别部门】,看看命运究竟站在谁一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