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作者:亦可cyk 更新时间:2023/3/5 17:26:22 字数:2526

2005年的春节。

大雪覆盖了大地。

水生和夏鸥都已经读了初三。

或许是学业繁重,从不敢停歇的夏鸥病倒了。

姑父马不停歇的从矿上赶到医院时,夏鸥早早的收拾好了书包坐在病床上,表现的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姑父缴了费用后,三人一路步行着回家。

路上,

水生默不作声。

夏鸥笑着告诉他俩自己没病。

可水生眼含水雾地告诉父亲,夏鸥病了。

那是夏鸥第一次生气。

她赌气抱着书包一个人走在最前头,头也不回。

水生不敢跟的太近。

姑父一个人默默抽着旱烟,

袖口里藏着那张诊断报告单。

那天路上的雪漫过了脚踝,

北风呼啸,

夏鸥的眼角却是温热的。

……

那天回到了家,

年夜饭吃的是矿上发的腊肉。

三人谁也没有提起白天医院的事。

夏鸥吃得很饱,

来不及看烟花鞭炮便早早的睡下。

水生头一次搬出了里屋,

和姑父挤到了柴房。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

别人都团聚在电视前时,

他们三人却各自听着电视里播报倒计时的声音,

用另一种方式团聚。

很快电视机里传来的只有雪花的嘈杂声,

夏鸥捂紧了被角,

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终于还是成了别人口中的假小子,

这回不是从那些孩子口中说的,

是医生说的。

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

那笔费用或许对富裕的家庭不算什么,

可对他们来说,

那是姑父不吃不喝在矿上干上两年才能攒得到的。

白天水生的哭,

不是心疼钱。

他是心疼姑父,

也心疼夏鸥。

……

春节过后。

姑父还是照常去了矿上。

只是平时回来的更少了。

有时候一去就是半个月。

往常夏鸥和水生两人一个星期回一次家,

也由坐公交改成了骑车。

夏鸥还是懒懒的只愿坐在后座,

而水生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着她,

自那次医院回来后,

夏鸥便躲在后面,

不敢再随便抱着他的腰了。

十五岁的年纪,

已然对异性有了懵懂且冲动的求知欲。

水生知道夏鸥的经历,

夏鸥也知道水生的童年。

自从那次医院的事情过后,

尽管水生总是刻意回避同在一个屋檐的夏鸥,

可当日益隆起的凸点逐渐圆润时,

水生变的更小心,

哪怕连轻微的碰触都成了禁忌。

那天从镇上回家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恰逢春雨时节,

细雨漫长。

两人淋湿了外套,

比不上夏季的燥热,

只是一盆倾雨,

便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夏鸥顾不上换洗衣物,

一个人匆匆钻进了被窝取暖。

天色尚早,

可阴沉的天气遮住了半边天,

水生的一头短发被淋成了刺猬。

夏鸥醒时,

天色已经尽黑。

柴房的烛光忽明忽暗,

姑父往常这个点已经到家,

可那天却丝毫没有动静。

夏鸥忐忑地举着手电来到了柴房,

水生的额头已经浸出一层汗珠。

夏鸥翻遍了家里也没能找出一粒药,

也试遍了所有方法,

可水生恍惚之际还是说冷。

雷声咔嚓,

恨不得将天空劈成两掰。

夏鸥怕雷,

每逢打雷下雨时,

水生总会在床边点上一根蜡烛陪着她。

那天夏鸥把所有的棉被都盖在了水生身上,

水生依然觉得冷。

夏鸥蜷缩在水生的床边,

捧着那根即将熄灭的蜡烛,

直到水生再次喊冷的时候,

窗外的闪电一划而过,

她缩着脑袋,

惊恐地钻进了水生的被窝,

从身后抱紧了水生。

“水生,别怕……”

天亮了。

姑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

原来那天大雨倾盆,

矿上的电线杆倒了一根造成短路,

所有人被困在了矿下。

姑父到家时,

水生早早便煮好了粥,

夏鸥还睡在床上流着口水。

姑父粥没喝完就倚着柴房的门口打起了鼾。

……

很快就到了初三的最后冲刺阶段。

那段时间水生和夏鸥都顾不上回家,姑父便隔三岔五给两人送去营养品。

那年水生16岁,夏鸥也已经15岁了。

水生的身高突飞猛涨,短短的三个月便长高了快10厘米。

可夏鸥依然还是老样子,略微象征性的长高了那么两三厘米。

比起水生近180的身高,夏鸥和他站到一起倒像是个低年级的同学。

姑父总说夏鸥已经很高了。

夏鸥也知道,姑父眼中的高不是和水生比,而是和同龄的女生比的。

自从那次医生跟姑父悄悄聊了很久后,

姑父平时和她相处的时候便不经意间注意了许多。

就连水生也一并学着姑父那样,会在特殊时间刻意回避。

看着偶尔回家时,桌上多出的镜子和梳子,夏鸥心知这是姑父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悄悄买回来的。

可夏鸥一次也没用过。

连镜子也从不敢照上一次。

没爸没妈的孩子,从小被当成男孩养大,偶然间才知道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后,她并没有得意自己从小就出众的外表。

相反,会觉得更加厌恶。

那天姑父还未赶到医院之前,夏鸥头一次骂了水生。

因为水生说她本来就应该是个女孩子。

…………

…………

初三毕业的前夕。

本应该是姑父来接的。

可那天夏鸥守在学校门口,却等来了夏望舒,还有他的老婆孩子。

姑父隔着老远蹲在围墙根。

手里端着那根抽了半辈子的烟枪,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时隔三年没见,夏鸥一时怔在原地。

夏望舒隔在中间仿佛一个透明人。

远处姑父笑了笑,又收起满脸的褶子,一言不发地沉默在墙根。

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夏望舒开门见山的告诉夏鸥,是姑父通知他来的。

同时也没忘提上一句夏鸥的‘怪病’,语气毫无避讳。

他身后的女人牵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看待夏鸥时,只是咧了咧嘴角,很是不屑。

那刻,夏鸥的自卑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

背叛,愤怒。

夏鸥望着远处的姑父和水生,三年前被夏望舒丢弃时的情绪,再次汹涌而出。

她站在他们的中间,

像个推来推去的皮球。

直到水生察觉到了异样,奔着她跑去时,夏鸥心底猛地抽搐了下。

水生告诉她,爸爸希望夏叔叔来劝劝你手术的事,最重要的是手术后的更改信息这些事情,都还需要夏叔叔来处理。

夏鸥那刻才明白自己没有被抛弃,再次面向夏望舒时,也多了些底气。

她不再像三年前乞求着夏望舒别丢下她,

而是通知一般的告诉夏望舒,

她有新爸爸了。

面对身旁强势的女人,夏望舒难堪地看向夏鸥。

三年前没有这个女人,他或许不会丢下夏鸥,当然也更不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帮助,被人高看一等。

如今,二人再次面对面时,竟成了无话可说的陌生人。

姑父似乎蹲的久了,弯腰拄着膝盖,半天才直起身来。

水生牵着夏鸥,默默朝着父亲走去。

姑父远远地将烟杆揣了起来,怀里露出半截褶皱了的证明信。

夏鸥没敢回头,却又在小心期待着。

可直到二人来到姑父身旁时,夏望舒也没再唤她一声。

临走时,夏望舒身旁的女人拿了个鼓鼓的信封要塞到姑父手里。

姑父连忙拒绝。

跟那个女人说,我不是来跟你们要钱的,你们给娃签个字把手术做了就行咧!

那刻夏鸥握着拳头,勒紧了书包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们三个走后,夏望舒牵着孩子远远地看着没说出一个字。

那个女人把信封装回了包里,脸色满是不悦。

小汽车在三人身旁刮过一阵尘灰扬长而去。

……

夏鸥说,以后要让姑父住上大房子,坐上小汽车。

姑父笑了笑,那天中午第一次喝的脸色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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