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说过,一个人坚守着底线就不会被轻易击倒。
这句话是他说给刚做完手术时的夏鸥听的。
那时候的夏鸥不明白,只以为水生的意思是告诫她做回了女孩子后要懂得爱惜自己。
如今夏鸥才察觉,那时候的水生之所以会说出这句话,应该是为了安慰自己。
……
红浪漫夜总会的停车场内。
夏鸥不堪疲惫睡了过去。
直到车内对讲机传来呼叫后,夏鸥才惊觉地坐了起来。
林风眠放下了手刹,车子开始缓缓朝着前方驶离的车辆跟去。
海城的富人区非东郊壹号莫属了。
夏鸥二人一路尾随着李光明,
直到李光明的车子开进了小区,
他二人才找了处空地将车子熄火。
“不进去?”夏鸥问。
林风眠耸了耸肩。
“怎么进?刚才要是跟上去肯定会引起李光明注意,再说了我们今天的目标也不是他……”
“那你带我来这干嘛!?”夏鸥有些恼怒。
“来找你哥啊!”林风眠放平了座椅,“放心吧,答应你的事肯定不会骗你的!先等等吧,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马上是多久?”
夏鸥实在没体力再跟林风眠这么耗下去,语气里满是不耐。
林风眠还没来及躺下,对讲机里就传来了讯号。
“就是现在!”
说罢,林风眠迅速下了车。
夏鸥见状来不及问,只得抓起背包就快步跟了过去。
……
东郊壹号的地下车库内。
夏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一阵叫喊声中,林风眠弹出来的身影,重重撞到一辆车的引擎盖上。
来不及喊疼,林风眠指着夏鸥大喊。
“拦住他!”
“……”
夏鸥慌神的刹那,一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影从她面前一晃而过。
她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风眠见状着急大吼。
“你还愣着干嘛!?他就是你哥!”
“水生……”夏鸥终于回过神,本能地喊出了那个心心念念了两年的名字,“是你吗水生!”
那道身影突然放慢了脚步。
夏鸥看着那道背影,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本能驱使着她不自觉的跟了过去,
一边走,
一边带有哭腔的重复着一遍遍水生的名字。
可那道影子在停滞了刹那后,
终究还是没有停下。
就在夏鸥即将追上时,
那道影子快速消失在了地库的尽头。
……
夏鸥不敢相信,
她确定刚才那道影子就是水生,
可为什么他不停下。
两年的找寻,她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可如今人就在眼前却不愿停下。
那刻,
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整个人萎靡不振地倚在车库的柱子上。
相比于可追却不可得的结果,她宁愿活在过去两年给自己编织的谎话之中,放弃了去追赶水生。
他有心想躲,那她无论如何是追不上的。
……
林风眠他们陆陆续续赶到了水生消失的位置,
却在一旁的角落,
发现了满脸哭痕的夏鸥。
“你没事吧?”
林风眠上前慰问。
“别过来!”夏鸥目光呆滞地站了起来,喝止了跟在身后的林风眠,“我哥不是犯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
林风眠停在了原地,
只能望着她一步一瘸的渐渐走掉。
随后林风眠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简单地交代了之后终究没再跟过去。
……
东郊壹号的大门前。
夏望舒披着睡衣,神色焦急的不停拨打着手里的电话。
直到夏鸥从地库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时,
夏望舒连忙朝她奔了过去。
“你这孩子回家了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呀!?”夏望舒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夏鸥重重甩开。
“不用你管……”夏鸥直接略过他,继续自言自语地朝前走,“家?什么是家……我哪来的家……”
夏望舒上前拽住了她。
与此同时,收了队的林风眠等人从地库上来后,恰巧撞到这一幕。
“林队是吧?”夏望舒上前感谢,“刚才是你让吴悦给我打的电话对吧?谢谢你们这么晚还亲自跑一趟把我女儿送回来,都这个点了不如你们上去到我家喝杯茶吧?”
“哦,不用了!”林风眠察觉到了父女二人关系之间的微妙,婉拒了夏望舒,“我们也是刚好到这里办点事顺道把她带回来,你不用客气,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哦,那行!那改天有空我亲自登门道谢!”
对于夏望舒的客套,林风眠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带人上车离开。
他们走后。
夏望舒才面色严肃的来到夏鸥跟前。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弄的!?”
“我什么样子需要你来问么?”夏鸥丢魂落魄地冷笑,“哦对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怎么办啊?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面对夏鸥的讥讽,夏望舒面色难堪地看着她一身狼狈的样子。
尤其是看到裤脚露出的那截脏污的丝袜,他举起的巴掌却再次缓慢落下。
“穿成这样又化成这个鬼样,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吗!?”夏望舒拉扯起了夏鸥,“跟我回去,别在这丢人!”
“放开我!”
夏鸥一声嘶吼后,从夏望舒手里挣脱出来。
她面容扭曲地嗤笑着夏望舒。
“我穿成什么样了?我化成什么样了?我回来为什么要跟你联系?还有,你不是我爸爸!我就算丢人,也轮不到你管!”
“你要学你妈吗!?”夏望舒这次终究没能克制,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暴露的青筋狰狞地布满在额头和脖子上,“我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不就是把你丢在乡下几年没管吗?现在连我这个爸都不认了,你这叫喂不熟的白眼狼懂吗!?”
呵……
夏望舒的那巴掌彻底打醒了夏鸥。
眼前的男人从来都没变过,
所有人对她冷嘲热讽的时候她都可以置之不理,
唯独面前这个男人不行!
因为她是他生的,
生而不养是他,
用水生他们做筹码要她的肾的也是他。
夏鸥总以为人无耻总要有个度,
哪怕他如今仍是当年个身无分文的夏望舒,
即使风餐露宿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恨他!
就如水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只要还愿意坚守着底线就不会轻易的被击倒。
水生和姑父坚守住了,却落得个东躲西藏的下场。
夏望舒放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文人傲骨丢弃妻子,却最终凭着一个女人熬出了头。
所以夏鸥从不信因果报应这一说。
因为真有因果报应的话,那么下地狱的应该是夏望舒和李光明他们……
“跟我回去!”
在一阵拉扯之中,
夏鸥终究没能扭的过夏望舒。
回到家的那刻,
大门重重关上。
屋里的弟弟闻声走了出来。
夏望舒径直回了房间,夏鸥则停留在原地。
看着站在客厅的那个陌生的弟弟,夏鸥表现的像个外人般不知所措。
“姐……”
夏乐的一声呼喊,令夏鸥僵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夏乐上前拉住她的手,看着她。
“今天我生日,你回来啦?”
“哦……”夏鸥像个木偶般被夏乐拉到客厅,“对不起啊,我回来的太着急忘了给你买礼物了……”
“没关系!”夏乐笑出了牙齿,“爸爸给我买了好多礼物了,明天你陪我玩好吗?”
“……”面对夏乐纯真的笑容,夏鸥还是心软了没能拒绝,“好,但是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睡醒了我再陪你玩,好吗?”
“嗯!”夏乐重重地点头,随后拉起夏鸥,“你的房间在那呢,我带你去!”
“我的房间?”
夏鸥发呆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房子,从进门的那刻,她连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都不知道。
“嗯,爸爸总说那个房间是姐姐的!”夏乐嘟了嘟嘴,“我平时想进去爸爸都不让的!”
夏鸥被领着带进了房间。
打开灯的那刻,
夏鸥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那是跟小时候布置的一模一样的房间,记忆中的那些挂件和装饰,全都一样不落的被摆在了原位。
她揉了揉鼻子,强忍着没来由的一阵酸意对夏乐说。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便进来!”
“真的吗?”夏乐表现的很吃惊,随后点了点头,“喜欢!”
走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夏望舒不知何时正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对话。
当夏鸥刻意擦掉眼角的泪痕时,他装作没看见,抬手指了指她的房间。
“床有点小了,先凑合着睡吧!明天给你换张大点的床……”
说罢,夏望舒不露声色地回了房。
夏乐也在夏望舒的命令下不得不回屋睡觉。
……
房间内。
夏鸥蜷缩着身体睫毛紧闭。
她怀里抱着那个幼时熟悉的玩具熊,将一身疲惫全都付诸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