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夏鸥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头,还沉浸在林风眠的那个问题之中。
手里握着根从路旁枯树上折断的树枝,一边挥舞着一边自言自语的骂着林风眠。
浑然没有注意身后何时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昏暗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
当她发觉到脚下的影子多了一个时,
顿时惊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树枝。
她以为这又是林风眠跟她的恶作剧,所以想都没想就转身一棍,打在了尾随自己的那个人身上。
昏暗的街边,
那道影子被夏鸥猝不及防的一棍偷袭打到了胳膊,
随后迅速后退到了路灯照射不到的角落里。
当夏鸥发觉那道影子并不是林风眠时,顿时惊的绷紧了后背。
“谁!?”
她鼓足勇气,颤抖地吼了一声。
黑暗中,
那道影子重新走了出来,
并且缓慢地摘掉了那个挡了半张脸的帽子。
伴随着帽子摘掉,在那张脸完全暴露在路灯之下后,夏鸥的瞳孔急剧收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是我……”
“……”
直到水生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时,夏鸥这才浑身发抖地一步一步向前。
木棍当啷落地,
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捧住了面前那张心心念念了两年之久的脸。
“为什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
水生的语气低沉。
夏鸥想哭,却挤不出眼泪。
这三个字她今天听了太多次了,此刻她只想从水生的口中,听一听他这两年过的好不好。
“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夏鸥再也无法克制的扑进了水生怀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只想知道你这两年去哪了,过得好不好…”
“……”
水生没有回答。
只是用他所有的力气抱紧了夏鸥。
他的呼吸加重,
是因为夏鸥的回应同样用了全力。
她不愿再撒开水生,
生怕一不留神水生就会再次从她怀里消失。
“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水生的回答很低落。
夏鸥昂起下巴,当她看清水生时,他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痕。
那个刹那,水生滴下的眼泪刚好打在她的嘴唇上。
她尝了尝,味道是苦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意瞬间在她的心底肆意滋生蔓延。
“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别问!”水生的声音有些止不住地颤抖,“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什么事现在不能告诉我!?”
夏鸥忍不住问。
水生沉默着欲言又止。
“别怕!”夏鸥抱紧了他,“如果你害怕那些人,我手里有他们犯罪的证据,他们再敢来找你,我就把那些证据全发出去!”
忽然,水生抓着夏鸥的双肩,将她从怀里推了出来。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见你的,把那些证据烂在肚子里不要发出去!”
“……”
夏鸥怔在原地,
因为水生的语气不是在跟她商量。
她看着水生用愤怒掩饰的双眼,心底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她抓紧了水生的一条胳膊,“你躲了我两年不就是因为那帮人一直在到处找你吗?是不是你手里的账本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他们想抓到你销毁证据!?”
“……”
水生一把甩开了夏鸥。
眼神有些躲闪。
“别再管我,听到了没有?”
“可我已经知道了!那个账本对他们来说早就成不了威胁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面对夏鸥的逼问,水生连连后退。
最终他停了下来。
接着像幼时那样,摸了摸夏鸥的脑袋。
“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天天都在一起了!”水生的语气在那刻似乎释怀了很多东西,“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看着水生一反常态的举动,夏鸥再次生出了惊慌,“你是不是又打算躲着我!”
水生低下头。
神态落寞。
“别问了,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夏鸥整个人呆住,“那好,我不问了!但是我要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打算一个人走掉!?”
在夏鸥惊慌无措的注视之中,水生重新戴上了帽子。
“那个人来了,我要走了!”
“我不准你走,你上次一走就是两年,谁知道这次又是多久!?”夏鸥不顾反对地从身后抱着水生。
可水生却将她紧扣的十指逐个击溃。
最终,
将一个信封塞到了她的手中之后,
才又渐渐退回了漆黑之中。
“听话,那个人马上就要来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东西交给他!”
“……”
夏鸥握着手中的信封,
接着眼睁睁看着水生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挣扎着想去追,
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
那刻,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感性。
她不敢强求水生留下来,就像幼时在街边看到了妈妈一样,即使再留恋也害怕追过去会遭到拒绝。
她明白水生的苦衷,同样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最终,她还是放走了水生。
……
林风眠追过来的时候,水生已经不留痕迹的走掉。
现场唯一能够发现的证据,便是夏鸥眼角哭过后遗留的痕迹。
当他问起夏鸥方才的状况时,她这才挤出了个大大地微笑。
“林sir,你现在追过来是怕我一个人遇到坏人吗?”
“……”
林风眠一眼看破了她的伪装,随后不甘地朝着远处的一片漆黑之中四处张望。
夏鸥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你在看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
“哦,没什么……”林风眠看了看她,终究还是没能忍心道破,“只是刚才觉得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所以就跟过来看看,怎么你刚才哭了?”
“没有啊?”夏鸥笑的很自然,“可能是太晚了,刚才打了几个哈欠而已!”
“真的?”林风眠看着地上遗留的脚印,出于本能地往前跟了过去,“刚才你刚走没多久我就看到一个人影也朝着你这边过来了,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说着,夏鸥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挽住林风眠的胳膊,“对了,我想起刚才你说的那个人影了,他应该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刚才害怕就换了方向走到这儿来了!”
“行吧,没遇着危险就行!”
看着夏鸥异样的举动,林风眠瞬间在心底将刚才的状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同时夏鸥也注意到了自己过分紧张的举动,连忙撒开了林风眠。
“那什么,我这人怕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林风眠笑了笑。
主动走在了前面。
“既然怕黑还不快点跟上来!?我送你回去!”
“……”
夏鸥犹豫着跟了过去。
在身后那片漆黑之中,她目光能及之处,再也没能看到水生的影子。
…………
…………
学校的宿舍内。
夏鸥一个人默默在桌前发呆。
昨晚林风眠送完她后便一个人回了海城。
不过临走前,两人之间的对话令夏鸥整天都无法专心。
从林风眠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致力于找到水生,是因为想让水生成为他们的证人,将来在法庭上指控李光明。
光明矿场只是光明集团旗下所有业务中的一部分,李光明作为光明集团的实际负责人,其名下在海城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产业。
其中红浪漫夜总会作为海城最大的一家夜总会,也仅仅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他真正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光明矿场的煤炭之外,便是依靠着和地区重要领导私下进行权钱交易,不停地拿地搞开发。
整个海城一半的可商用地皮几乎全被他一个人掌控,其它的一些外部势力根本无法在海城立足,这才导致了李光明能一家独大的局面。
作为一个在海城盘踞了近二十年的势力,李光明背后的关系网早已渗透到了海城地区的各个角落。
他的一些来历不明的收入经过这些年层层洗白后,早就成了挺拔在海城之上的一栋栋大楼。
非法经营,不正当竞争,绑架勒索……
整个海城的百姓提起李光明无一不是闻风丧胆。
有人提起海城时会说,海城的煤炭比金子贵,那是因为光明矿场的地下埋着的是一条条人命。
还有人说过,整个海城一半姓宋,一半姓李。
光明集团,李光明,这些代表着黑恶势力得代名词早已深入到了海城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心里。
然而,林风眠不过是海城公安局的一个刑侦队的支队长罢了。
在夏鸥的眼里,即便他有勇气去撼动李光明这棵大树,终究换来的也只可能是头破血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