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市公安局。
在刑侦队的审讯室内,夏鸥坐在凳子上。
并没有因为林风眠的关系摘掉手铐。
“说吧,为什么要帮嫌疑人逃跑,并且把刀具放在自己身上!”
审讯她的是刑侦二队的人。
但也都是林风眠的老相识。
夏鸥捋了捋头发,笑着回答,“那把刀是我拿来防身用的,我又不认识那个人干嘛要帮他逃跑?”
砰!
负责主审的刑警恼怒的拍了下桌子。
一旁的陪审,捂着口鼻尴尬地咳了一声。
连忙接着问询。
“你配合点啊!虽然你是我们林队的女朋友,但是犯了错一样要接受处罚的!我旁边这位是二队的副队长,他可不管你是男的女的,所以主动交代免得我们为难!”
“我犯什么错了?”举着手铐捋了捋头发,夏鸥干脆躺倒用手铐不停敲打起了桌子,“我要见林风眠!今天我全程都和他一起的,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又把我抓起来拷在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啦!?我要见林风眠,快点让林风眠过来!!”
“……”
审讯的两人面面相觑。
主审的刑警再次拍了拍桌子,怒斥。
“你少在这撒泼!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那我不喊了!”夏鸥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可老实的没一分钟又再次开口,“那林风眠什么时候来?”
“你!”
砰!
审讯室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林风眠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你叫唤什么?”
“谁叫唤了!”夏鸥怒视着他,“你们的人把我拷在这里非要让我交代,我交代什么啊!?”
“……”
见此情形。
林风眠只好指挥两人出去。
随后,他上前关掉了录像,单独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这次却是一个询问,一个被审。
“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幼稚,就算你不说,那他就不会说吗?”
出乎林风眠的意料,夏鸥只是笑了笑。
“林警官,你让我说什么啊?还有你说的他是谁,我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啊!我没看清那个人的脸,这件事千真万确,毕竟当时整栋楼停电,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场,你当我火眼金晴有夜视能力啊?”
“……”林风眠无奈至极,“现在你不说没事,要是水生扛不住再把你供出来的话,到时候你要坐牢的知道吗!?”
“没关系,只要他好就行!”
“……”
看着夏鸥那双眼里的倔强,
以及她逞强的微笑。
那刻林风眠终究还是心软了。
随后,他主动过去帮她摘了手铐。
“你走吧!”
“……”夏鸥难以置信,“这就把我放了?”
林风眠点了点头,却没再看她。
夏鸥试探着走出一步,直到出了门时,也不见林风眠有任何动静。
一股莫名的内疚突然滋生在心底。
她低下头,突然停住。
“谢谢!”
“你不用谢我,那把匕首是你在四通街的黑市买的对吧?”
“……”
夏鸥猛地抬头看向林风眠。
那一瞬,她忽然觉得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握住。
而那只手的主人却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背对着她。
她明白林风眠这么做一旦被发现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当她再次迈动脚步离开时,眼眶早已模糊。
“知道了!”
……
天亮了。
海城公安局的门口停满了车子。
夏鸥坐在花坛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胳膊里睡了一夜。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才昏昏沉沉的抬起头。
“吃点东西吧!”
“……”
她昂起下巴,才发现林风眠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旁。
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听使唤的叫了起来,看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包子,她毫不客气的接过来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完就回去吧!”林风眠声音有些沙哑,这一夜的审讯,显然他也没怎么休息,“他什么都没说,等会签了字就会放他走……”
“……”夏鸥停下了动作,捧着包子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你们不准备抓他了么?”
“抓啊!怎么不抓?”林风眠自嘲一笑,两天没刮的胡须在脸上布满憔悴,“可是没证据啊!”
夏鸥心头一紧,并没有回话。
包子是她爱吃的雪菜馅的,豆浆也是她爱喝的红枣味。
可此刻当着林风眠的面,她吃了一半便再也无法下咽。
两人看着大门口的那些豪车,以及那些西装革履排成一队的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直到一道身影从他们面前走过。
夏鸥昂起下巴看着那张侧脸,然而那个人仅仅只是停留了刹那,便再次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林风眠站了起来,目送着那道身影出门,神色黯然的自言自语着。
“过了今天,以后海城又会多出一个李光明了!”
“……”
夏鸥同样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开。
她不明白林风眠的话。
直到她看着李光明亲自下车为水生披上衣服,在恭敬的人群之中一同回了车里时,她貌似明白了什么。
“水生,这就是你要的么……”
她忽然想起水生曾要她不要再管他的事,还有他口中所说的时机到了就会告诉她一切。
此刻眼前的一幕难道就是他说的时机么?
夏鸥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不知何时原地已经只剩了她自己。
这时,
一双脚缓缓停下,
她抬头,
看到了夏望舒。
“跟我回去吧……”
“哦,好……”
她麻木的不知何时上了车,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家就倒头大睡。
儿时的记忆中,貌似只有当初被夏望舒丢在水头村时,她才有过这种感觉。
如今,她终于又被丢了回来。
……
一天后。
吴悦找上了门。
面对他的喋喋不休,夏鸥强颜欢笑着恭喜他终于找到了工作。
似乎觉察了夏鸥的异常,吴悦也突然小心了许多。
直到夏鸥问他,如果一个人没了底线之后会怎么样?
这是曾经水生跟她说过的话,可一夜之间,连同着林风眠和他的底线,同时被打破了。
他们之中,
一个曾经教她积极向上,
如今却摇身一变,
成了个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另一个,
不过刚认识了两个月,
却甘愿为了她打破原则。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他们谁才是错的,又或许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他们所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又都是对的。
彼时,历经两年三个月的找寻后,她忽然觉得累了,该歇歇了。
吴悦告诉她,
每个人的底线都是可以打破的,
是因为在面临不同的选择时,
往往底线反而是困住人作出决定的阻碍。
夏鸥想想这么说也有道理,如果换做她是水生,或许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突破了那层底线后,往后要背负的东西也会更多。
如果有机会,她想亲口问一问水生,这么做值得吗?
……
医院的事后,
林风眠因屡次失职,
直接被调到了他所在地区的派出所任职。
一时间不再接手刑事案件后,他倒也乐得其所,每天在办公室养起了花。
与此同时,在督导组撤离海城后的第二天。
海城再次发生一起特大持枪杀人案。
一个叫关山月的女人,
顿时成了海城舆论的焦点。
因为在这起枪击案中,
她作为受害人的同时,
也是山海集团董事赵三河的老婆,
而赵三河本人则在这场枪击案中丧生。
关山月则一跃成了山海集团幕后最大的股东。
有谣传说这件事是李光明在背后操控的,
也有人说是关山月为了掌控山海集团买凶杀夫。
总之,
作为海城市势力最大的两家集团,
山海集团不过是去年才刚入驻海城。
而李光明的光明集团作为本土势力,
凭借着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关系网,
则始终稳压山海集团一头。
“我的规矩就是海城的规矩,以后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历经一年时间,
赵三河终于在自己的葬礼上,
弄懂了当初李光明在他办公室羞辱他时,
口中所谓的规矩。
……
林风眠被调到江宁区派出所的半个月后。
夏鸥悄无声息的主动找上了门。
赶到时,林风眠正因为一件家禽失盗案被一家老小围在中间无法脱身。
放下水果,夏鸥取下相机趁着林风眠不注意拍了几张照片。
快门的声响惊动了那一家老小,顿时有人指着她呵斥。
“你拍什么拍啊!?我们家养了大半年的老母鸡丢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就因为几只鸡不值钱就不帮我们找了啊!”
“哦,没事!我就随便拍拍,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别管我!”说罢,夏鸥继续自顾自的举着相机,边拍边自言自语,“鸡丢了一个月没找到,大概是被人吃了吧?”
“吃不吃管你什么事啊?”那家子里头的大娘站出来指了指夏鸥,“人家林警官都没说什么,你掺和什么啊!?”
“对不起啊大娘!”夏鸥亮了亮自己那张曾经忽悠过林风眠的证件,“我是咱们新闻台的外线记者,今天刚好下来准备做一期基层民警的采访,我听人说这里有个林警官专门学雷锋做好事,别人家丢猫丢狗的都来找他,结果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可能记性不好,有时候自己家没养什么鸡啊鹅的也来这里讹林警官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这回事啊!?”
“……”
那一家老小突然没了声,看着一旁林风眠。
而林风眠则快速朝她走来,将她拉到一边。
“你怎么来了?我正处理事呢!”
“有你这么处理事的吗!”夏鸥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那家老小,“再这么处理下去,我看你快喝西北风了!”
林风眠无奈笑了笑。
“没办法,基层派出所就这样!哪能每天都遇上什么大案子,这些大爷大妈过来闹,也是因为怕东西说少了我们就不给他们办,其实都能理解!”
“理解个头!”夏鸥撇了撇嘴,故意调侃,“怎么?不当这个刑侦队队长了之后,要开始警民一家亲了?”
林风眠不置可否。
正如夏鸥所说的,自从卸下了刑侦队的职务换到派出所之后,能听到更多声音的同时,心里似乎也平静了不少。
“你先上去到我办公室等我吧!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来找你!”
“嗯!”
夏鸥索性不再打趣。
将一兜水果到处分发了之后,便一个人独自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