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林风眠的办公室。
此时,夏鸥正一个人四处打量着。
“看什么呢?”林风眠进了屋,倒了杯水给她,“这里比不上市局,就这么点地方,站几个人就没空下脚了!”
“房子再小也是窝嘛!”夏鸥乐呵着接过水,“比起之前的地方,这里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对不对?”
“这倒是,不过大案小案都是一样的办,总不能因为降级了,工作就不好好干了吧?”
看林风眠自嘲的模样,夏鸥逐渐收起了笑。
“上次的事谢谢你啊!”
“什么事?”林风眠故作疑惑,“谢我什么啊?”
“那把……”
“哦,我想起来了!”林风眠突然打断了她,“那把刀当时我们没收了,虽然你当时是配合我们工作拿来防身用的,但毕竟是管制刀具,你携带在身上还是不太符合规定的!”
“……”夏鸥突然沉默,“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水生可能就……”
“水生?”林风眠笑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是李光明的干儿子,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片警,哪儿能帮得上他啊!”
“……”手里的水杯悄悄握紧,夏鸥不是听不出来林风眠口中对水生的不屑和暗讽,她明白那天要不是因为自己,可能水生此刻早已被关押起来,“其实,今天我不是来替水生道谢的,是想看看你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这点伤不算什么!”林风眠一边笑着,一边向她展示着甩了两下肩膀,“你看,没骗你吧?”
“没事就好!”
夏鸥看了眼,
随后低下头捂着茶杯,
眉目之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林风眠似乎一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问他的事就直接问吧!”林风眠的神情似乎并不介意,“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他真的和李光明搅合到一块了吗?”
得到林风眠的回答后,夏鸥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林风眠并未直接回答她。
“有没有搅合到一块你亲眼看一下就知道了,他现在在红浪漫,李光明把那个地方送给他了!”林风眠的语气平淡,淡到令夏鸥发慌,“他是你哥,他都能和李光明一笑泯恩仇,相信因为他的关系,李光明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了,医院的事大概算是他给李光明主动交的投名状吧!”
“……”夏鸥隐约明白了些林风眠话里隐藏的暗示,“你的意思他是因为我才主动去做的那件事?”
“也许吧!”林风眠盖上茶杯,随后起身,“你们之间的事应该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我相信以他过去的那些经历,如果不是有什么隐情的话,他应该不会和李光明走到今天这步,不管他做这些是不是为了你,但我觉得现在能劝他回头的或许也只有你了……”
“我明白了!”
夏鸥跟着起身。
林风眠没有挽留的意思。
随后,她放下茶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我想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临出门前,她再次回头看了眼林风眠,“林风眠,谢谢你!这回是我自己想要谢你的!”
“没事,为朋友做点事情应该的!”
“朋友……”林风眠的玩笑话夏鸥却当了真,她一时有些恍惚,“你现在还愿意拿我当朋友吗?”
“当然了,你将来可是个大记者,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多麻烦你替我们警队多宣传宣传呢!”林风眠笑着说完这些,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玩笑,“快去吧……趁他现在还没陷太深!”
“嗯!”
…………
…………
红浪漫夜总会。
夏鸥一个人躲在树下。
从江宁区赶来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花敲打着头顶乱颤的树叶,气温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场雨的缘故而变的清凉。
相反,这场雨令夏鸥觉得仿佛连呼吸都燥热了起来。
不时,一辆车停在了红浪漫的门口。
随着撑起的雨伞,一道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夏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上前挪动了两步,身体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水生!”
这声呼喊夹杂了太多情绪。
当背对着她的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时,她却突然收住脚步,不敢再继续上前。
“你来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道淡漠的声音。
她看着水生的模样,曾经初见时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此刻宛如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洞。
“别再继续错下去了,跟我回家吧!”
雨中,
夏鸥不顾形象的冲着水生大喊。
她渴求水生向她走过来,然后告诉她,好,我们回家吧!
可事实是水生确实来了,却只是冰冷的丢给了她一把伞。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
那刻,夏鸥本能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就像小时候走到哪里她都死死抓着水生的衣服不丢那样。
可如今,当她再次抓住水生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是水生冰冷的凝视。
“松开……”
“我不松!”从天而降的雨滴宛如一颗颗冰雹融化在她发烫的脸上,面对水生的呵斥,她丝毫不肯退让,“跟我回家!”
“……”
两双沾满雨水的手碰到一起,却只撞出一阵水花。
水生将她重重推开。
“哪来的家,别幼稚了!”
“你忘了姑姑是怎么死的了吗?”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水生,眼底的熟悉渐渐被陌生代替,“如果姑父知道你现在认贼作父,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怎么想!”她的话令水生的脸突然变的扭曲,那双平静淡漠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无尽的愤怒,“我警告过你,别再管我的事!”
争执中,夏鸥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脏乱的模样在闻声赶来的人群之中尽显狼狈。
“水哥,用不用我们处理?”
一旁附耳悄声嘀咕的人主动上前拍起了马屁。
然而水生只是望了他一眼,他便缩着脖子退到了后方。
这回,他没再像以前那样拉起夏鸥。
只是居高临下的漠视着她。
“我已经通知了你爸过来接你……”白衬衫多了几道泥水浸脏的手印,水生当着她的面脱了下来,随后丢到地上,“回去吧!别让他担心!”
雨渐渐下的大了,
微风袭来,
一阵刺骨的凉意令她止不住浑身哆嗦。
“哥……”
“……”
水生忽然停住脚步。
她本以为这声迟到了九年了称谓能挽留住那道即将奔赴深渊的背影,
然而在她渐渐模糊的视线中,
那道背影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水生,我好冷……”
微弱的呼声因为滚烫的额头早已没了力气,
在彻底倒下之前,
一身白衣慌乱地在她即将合上的双瞳之中,慢慢奔跑着越来越近。
…………
…………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吊扇。
因为高烧昏迷的夏鸥,渐渐醒了过来。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小时候妈妈抱着她举高高的场景。
“小鸥飞,小鸥飞……”
她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头,想要抓住记忆中的妈妈,可画面却像气泡般在她即将触碰到的刹那,化成了泡沫。
在尝试着几次起身失败后,她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仿佛没了重量。
终于,她凭着一口气,靠在了床头。
耳旁这时再次传来幻听。
“宝贝,妈妈回来啦……”
“小鸥乖,乖小鸥,妈妈最爱的小夏鸥……”
“……”
这次,她不再试图去追。
而是闭上眼微笑感受着,可眼角却莫名的涌来一阵酸意。
……
“醒了?”
房门被打开,夏望舒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那些幻听也随之消失。
夏鸥重新缩回了被窝,只露出一双眼,满是疲惫地看了眼夏望舒。
“我怎么回来的?”
“是之前公安局那个林队送你回来的!”夏望舒端着一碗热粥,“家里请了阿姨,等你好点了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她,她会给你做……”
夏鸥没有理会夏望舒的话。
直直地盯着窗外。
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身白衣,她以为是水生送她回来的。
却没想到会是林风眠。
“你见没见到水生?”
“……”夏望舒沉默着放下粥,出门前回了头,“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他现在和那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早晚把你拉下水!”
“不用你操心,我跟谁来往是我的自由……”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夏望舒,“走之前把门带上!”
“……”夏望舒叹了口气,走之前还是交代了一句,“那个林队让我等你醒了之后告诉你,有个叫沈佳琦的好像留了什么东西给你,他还让你醒了之后尽快给他回个电话!”
“……”
夏望舒关了门,当房间里只剩夏鸥自己时,她才强打起精神反复揣摩着林风眠的话的意思。
事关沈佳琦,既然林风眠提到了他,那必然是跟李光明案有关的东西。
从刚才夏望舒的话里,她感受到了林风眠的焦急。
在明知道她大病初愈的情况下,还这么迫切的想要她回复,那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但他暂时还没能掌控到手里的东西。
“难道是邮箱?”
一通自言自语后,夏鸥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整个人浑然不顾虚弱的身体,直接下床翻开了笔记本电脑。
“……”
看着邮箱里忽然多出的那封署名一汪清水的信件,夏鸥手指轻颤,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