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口。
在关山月亲自到来之后,很快聚集了不少人前来。
在她的精心打点之后,几位院领导对夏望舒的病情也表示了会重点关照。
夏鸥则坐在长椅上陪着夏乐,自始至终像对待空气般无视关山月的所作所为。
“该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爸自己的意志力能不能坚持到下了手术台了……”
关山月忙完了所有需要安排的事后,眉眼之间显露一丝疲惫。
她默默注视着夏鸥,希望能打破面前的僵局。
“这些年我悄悄找过你很多次,但是我从原来的户籍上根本找不到你……”关山月坐在长椅的另一头,不敢与夏鸥靠的太近,“中间我也问过你爸,但是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不愿意跟我说太多,更不想让我找到你,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没一个人肯跟我说,不是妈妈不要你,妈妈只是找不到你!”
嗤!
夏鸥忽然冷笑。
“一句找不到就想让我原谅你?”竭力平复了情绪后,夏鸥才继续说道,“当初一声不吭把我丢给夏望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当年我有我的苦衷,当时你爸爸整天不思进取就靠着我那些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我怎么能扛得住他整天游手好闲?我让他把心思少放在家里玩那些文人迂腐的一套,可他从来不听我的,就想着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根本不管我们两个的死活!”忆起往事,关山月有些患得患失,“后来我发现他有了外遇,被我发现之后他解释说在我这里找不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所以那次大吵之后我一怒之下答应了赵三河跟他走。
我刚走没多久,等我安顿好之后就想去接你的,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夏望舒就把你送走了,我问了他很多次他都不肯告诉我!
我几乎找遍了所有亲戚家里都没找到你,我当时完全没想过他会这么工于心计,知道你姑姑没了之后我们家跟你姑父家就没了什么关系,所以我压根没想过他会把你送到你姑父家去!
这都是夏望舒自己造的孽,今天也算是他的报应来了……”
“……”
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后,夏鸥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
对她而言,当年关山月和夏望舒的恩怨之中,她本就像个牺牲品般被两人当成了互相伤害的工具。
原本完整的童年,因为他们双方各自的出轨,被拆散的支离破碎。
尽管是夏望舒先犯的错,可将她抛下一走了之的是关山月,考虑好自己的终生大事后又跑去找她的也是关山月。
无论关山月如何解释,在夏鸥的心底,她早就对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就像当初在学校的门口,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接她走,当她想要喊妈妈时,她又假装没看到。
整件事里,从头到尾夏鸥都不觉得是自己冷血,是自己的希望被无视到足够多时,才会渐渐演变成了绝望。
自始至终,
无论是夏望舒也好,
又或者关山月也好,
他们从头到尾首先考虑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
是他们的自私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这个过程之中,
她就像个被人攥在手里的气球般,想起来的时候就牵过来看一眼,不想看见的时候就丢的远远的。
那根连带着血缘的绳子捆住了她这么多年,哪怕是水头村的六年也没能切断这根绳子。
因为绳子的那头,
握着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而是夏望舒和关山月。
如今,夏望舒病倒,关山月恰逢其时的出现。
这就像一个轮回般令夏鸥觉得自己始终在亲情这个弯里绕圈子。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这个圈子里原地踏步了太多年了,所以如今无论是夏望舒有没有病倒,又或是关山月有没有找来。
夏鸥都打算在水生的事情结束后,她便带着他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在此之前,她不想再跟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生出什么牵连。
……
手术室很快传来了消息。
历经了三个小时的抢救后,夏望舒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好在及时送医外加关山月的特意打点,尽管以后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但是起码夏望舒不会像大多人那样术后变成一个哑巴或者一个傻子。
收到消息后,夏鸥吩咐了保姆阿姨带夏乐先回了家。
关山月则交代了一些事后,见夏鸥一时半会还不愿与自己沟通,只好一个人先行离开。
而林风眠收到了关山月的请求后,主动跑在夏鸥前面前前后后的忙着。
至于夏鸥,什么事都不用她做,她也干脆旁观着落个清闲。
直到这时,她也才有空试图从关山月方才的解释中,平复缓解自己过度紧绷的神经。
…………
…………
夏望舒住院的第三天。
关山月每天都会定时来上一个小时。
这期间,林风眠因为刚回市公安局报道,一身的公务在身无法亲自前来。
负责照顾夏望舒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在了正处在暑期的夏鸥头上。
好在关山月大包大揽结清了医院的所有费用,为了不让夏鸥有过度的思想包袱,她并没有一味的赖在医院,而是每天趁着闲暇时间主动帮夏鸥分担了一些照顾夏望舒的重担。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小时,却令夏鸥悄然间对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
第三天的下午。
拗不过夏乐的哀求,林风眠赶在他放学之前,将他接上一同到了医院。
恰逢关山月也进了电梯,三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没有过多的寒暄,
关山月还是一如往常那样,
既不刻意亲近也不故意疏远的和林风眠打了个招呼后,便没再多说。
而夏乐似乎自那天第一次见到关山月起,便有些惧怕关山月。
所以在电梯里,他自始至终只是躲在林风眠的身后,不敢露头。
……
三人一同来到了病房。
正赶上夏鸥从卫生间出来。
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的夏鸥,关山月于心不忍的想要上前触摸她的脸,却被夏鸥直接无视。
见状,她只好不再强求。
随后在林风眠和夏乐的注视中,关山月脱掉了外套撸起袖子接过照顾夏望舒的担子。
看着她熟练的架势,不仅是林风眠,就连夏鸥也都隐约觉得关山月人前人后的反差太过于巨大。
可能任谁都不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山海集团董事长,会亲自动手照顾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
就在三人诧异时,关山月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醒了?”
“嗯……”
一声无力嘶哑的嗓音在病房里传来。
夏鸥连忙起身,却在站起一半时收住了脚步。
随后她看向夏乐示意。
“他醒了,快去看看吧!”
“爸爸!”
夏乐跑了过去扑在了床上。
身后,关山月放下了毛巾来到了夏鸥面前。
“你怎么不去看看,他也是你爸……”
“不用了!”夏鸥转身走向林风眠,“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
林风眠定在原地,眼神询问关山月。
在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这才再次和夏鸥确认。
“真不用看一眼?熬了三天三夜,起码让他知道是你在亲自照顾……”
“我说了不用了!”夏鸥忽然皱起眉头,不再理会林风眠一个人率先出了病房。
病房内。
夏望舒还无法完全舒展活动。
听到动静后,他竭力扭头想要叫住夏鸥。
但在一阵尝试后,还是无奈放弃。
最终,他看向立在窗台的关山月,对方像个多年老友般朝他笑了下,没再过多的关怀。
“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
一句对不起,关山月等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当夏望舒挣扎着说出那三个字时,关山月原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可到头来也只是释怀的一笑了之。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她可以为了夏鸥去照顾面前这个男人,但不代表自己和他之间还残存什么留恋。
哪怕有,也只是念在往昔的旧情份上,了却自己最后一丝遗憾。
“刚醒别说话!”关山月将剥好的橘子掰下一半,“来之前小鸥剥好的,吃一个吧?”
夏望舒点了点头后,重新合上眼。
虚弱的无力感,令他的动作变的十分迟缓。
“告诉小鸥,是我错了……”
“嗯!”关山月自始至终只是平静的看待一切,并没有过度反应,“等她回来你亲自跟她说吧,这是你欠她的!”
“……”
夏望舒不再言语。
大病初愈后的憔悴在脸上尽显。
房间内,再次回归沉寂。
……
医院的康复公园内。
夏鸥冒着太阳,大汗淋漓的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身后,林风眠似乎有些体力跟不上,被夏鸥远远甩开。
“再走下去就要中暑啦!”
林风眠大声喊道。
夏鸥却头也不回的大声回复。
“又没让你跟着,你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躲起来不就是了!”
“……”
再次停下后,
林风眠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季的高温蒸熟了地面,
在一阵惨叫哀嚎声中,
林风眠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从地上一跃而起,
在原地乱蹦。
前方,
夏鸥看到这一幕后,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活该!”
悄悄骂了声后,夏鸥也终于缓慢停了下来。
捏着湿透的衣领,
她一只手遮住脑门,
双眼泛黑的朝着停车场的树荫下走去。
远处,林风眠也连忙跟了过来。
“等等我!”
“……”夏鸥看了眼捂着屁股一蹦一跳的林风眠,大口喘着粗气的笑着,“你的屁股烫熟了没!?”
远处,林风眠向她招了招手,“熟了一半啦!”
噗!
夏鸥再次笑出了声。
……
来到了树荫下,
两人尴尬地并排站着。
夏鸥率先开了口。
“你不去上班又跑来我这干嘛?”
林风眠解释道,“明天周末二队值班,正好夏乐让我带他来这,反正局里离这边近我就顺道送他来了!”
“他一个小屁孩怎么联系的你?”
夏鸥有些错愕。
林风眠也同样挠了挠脑袋。
“我也不知道,不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他身上没有手机一类的通讯设备,估计是借用了老师同学的手机吧!”
夏鸥仍有些疑惑,“那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号码的?”
“……”
两人同时反应了过来。
异口同声道。
“水生!?”
果然,
不远处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悄然出现。
在对面的停车场里,
水生正面带笑意的冲两人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