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之后，靠着在宴会上成功构建起来的联系，洛玄翎溜出馆舍，来到了这座庞大空岛的某座隐秘的小山中。
从馆舍来到这里的路程上有着层层禁制，还有不少隶属于天府盟的高手巡逻，但这些对于洛玄翎来说都没什么意义，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就算亲自站到面前，这些自视甚高的高手们也不见得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踏足这座山的瞬间，洛玄翎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从远处看，这座山平平无奇，就这么被周围秀美的山峰包围着，其上也没有任何的建筑，怎么看，都只是一幅山水画卷中毫不起眼的陪衬；即使是洛玄翎，从远处也难以察觉这座山有何异常。
但是真正踏足这里时，问题就凸现出来了——
这座山，和天道完全隔绝！
不，这么说并不恰当，应该说：这座山的所有灵气，以及本该作为世界法则存在的天道，全都被集中到了某一个点。
那个点在山的内部，而这种影响的范围仅限于离开山上地表后不到一人的高度，因此从外界看来没有任何异状。
“如何？”洛玲从身后树林的阴影里现身，目光警觉地看向四周。显然，即便她现在是“圣女”，天府盟的人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你查出原因了吗？”洛玄翎尽力去感知着那一个点的详细位置，并将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尝试找出通往哪里的道路。
总不至于直接挖地。
“我知道入口在哪里。”洛玲自然很清楚洛玄翎在找什么，“和我来。”
这座山并不大，以两人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山的另一侧，展现在洛玄翎眼前的，是隐藏在诸多藤曼和灌木之后的、裂缝一般的洞口。
洞中一片漆黑，似乎吞没了所有照射进去的光，就连洛玄翎，都无法看见其深处。
“你进去过吗？”
“没有。”洛玲摇头，“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一个人进去风险太大了。”
正好现在你来了——洛玲看向洛玄翎的眼神里，分明说着这样一句话。
“一起进去？”洛玄翎是不可能只身犯险的，这与他独自进入大裂谷时不一样，对他来说暂时还算不上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紧急情况；而且，他还并不了解如今的洛玲，着实不敢确信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可以，但是你走前面。”
“为什么？”
“不为什么。”洛玲一副不同意就拉倒的姿态。
“可以。”洛玄翎点头，随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护符拆做两半，将一半扔给洛玲。
“这是什么？”洛玲刚到这一界不久，自然没有洛玄翎那么多的宝物。不过她能够感觉到：她接到护符的瞬间，自己的一丝神魂被吸了进去。
“洞里面可能也是天道隔绝的状态，甚至更糟。这东西直接连接我们的神魂，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想得真周到。”洛玲说着，把护符戴到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洛玄翎的提防。
商量结束后，两人走入了裂缝之中，开始在黑暗里摸索前进。
里面很狭窄，洛玄翎的身材高但不大，即便如此，这里面的空间对他来说也不是很足够，好在前后的石壁非常平整光滑，像是被人刻意打造成了这个样子。
洛玄翎尝试过用法宝或是别的手段弄一些光亮出来，但全都失败了，这里面的空间像是真的能吸收光亮一般，只能允许来者看清身前身后不超过三步的距离。
“到底还有多远。”身后，传来了洛玲的抱怨。
而她话音刚落，洛玄翎就感觉到周遭的空间豁然开阔，显然是来到了一个宽广得多的地方。
“到了。”洛玄翎看向洛玲。
“嘁。”洛玲别过脸去，似乎是有些气恼。
不过，这个地方，除了还是那般黑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洛玄翎继续集中精神，去感知那被凝结起来的天道法则之力；同时，他也警惕地探查着四周——这里很明显是天府盟的秘密所在，即便天道隔绝，也无法确保天府盟不会在这里设下某种保护措施。
“前面。”洛玲开口道。她来到这一界的时间远远短于洛玄翎，而这样的好处就是她与天道的链接更为紧密，对天道变化更为敏感。
这次换做洛玲引路，两人在黑暗中快步前进，除了四周光洁的石壁外，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某种太古遗迹的话，不应该如此干净。
修士的身体能力都非常强，因此徒步赶路这种事情对于修士群体而言是不存在停下休息一说的，在毫不减速地快步走了一段距离，换做凡人怕是早就在半途上气喘吁吁后，两人总算看见了要找的东西。
仅仅只是看上去的话，那东西诡异，但却并不出乎洛玄翎的预料——
那是一只像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手，突兀地竖立在空旷的地面上，这间并不算太大的石室里，这是唯一一个不同于地面和石壁的造物。
那只手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溺水，抑或是正在被活埋的人在求生一般，全力地向上伸出，狰狞的手指仿佛是在全力抓住某样不存在的东西。
洛玄翎和洛玲两人，都知道那只手真正抓握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洛玲开口问道，她并没有上前，那只手让她觉得很恶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动手砸了它。
“我不知道。”洛玄翎摇头，他终究不是这一界的存在，因此这一界有许多源自太古时期的传说和残留，对他来说同样陌生。
“但是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影响范围不仅仅是这座山周围那么简单。”洛玄翎凝视着那只石手，他能够从那里感知到的天道之力过于庞大，简直像是把这一界的一块给撕了下来攥在手中一样。
等等，把这一界的一块撕下来？
“洛玲，你能感知到那只手下方是什么状况吗？”洛玄翎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试着去探查那只手地面以下的部分。
“我试试。”看着洛玄翎严肃的眼神，洛玲也立刻行动了起来。
随后，两人都得知了那一个真相：天府盟的真相。
“竟然......如此。”洛玲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来这一界不久，但像这样利用天道的方式，她相信就算对于洛玄翎来说同样难以置信。
准确来说，天府盟宗家所在的这座空岛，就是这只手的放大版；而这个放大版的吸收对象，是整个东神州。
仅仅一座空岛，自然无法长时间笼罩东神州全境，但是这座空岛是不断移动的，因此自然能对整个东神州的天道造成影响。
这座岛，占据了几乎整个东神州的灵力和天道护佑。
在这世间，不仅仅是修士们需要天道护佑与灵力，所有的生灵要像繁衍、生存、成长，甚至是生死、枯荣、盛衰的轮回，都离不开天道的正常运转。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那些在地面的修士们，无论怎么修炼，都只能说的上是事倍功半，而他们在修为上做出的努力，其中至少一半会遭到这座空岛的榨取，变成天府盟成员们的养料。
整个东神州，以及东神州所有的修士乃至生灵，都是供养这座空岛，供养天府盟的养料。
天府盟的强盛，就来自于此；离开了这座空岛的庇护，东神州境内根本不可能产生强者。
这也是为什么，东神州的凡间，会对天府盟、对这座空岛如此的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真是......自私。
洛玄翎和洛玲对视，发现彼此都有同样的想法。
“怎么做？”洛玲问道，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她肯定是想要摧毁这里的。
她们这样的存在，在以实体降世之前，如果说有什么词能够用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绝对的公平。
时间、死亡、破灭、终焉......这些东西对于任何一界的任何生灵来说，都是绝对公平的。
而这种残留，使得洛玲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一造物。
“不好说。”洛玄翎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诚然，天府盟的这一做法非常过分，这种对于天道的扭曲对于整个东神州而言长远来看有害无益，就算天府盟通过这一措施统一了东神州，避免了许多争端，但是这样做的危害也不会消除，强行以人力去扭曲天道，扭曲世界的规律的弊端早晚会总爆发。
而且，天府盟的行为，不仅仅是自私，更是自大。
他们，利用自己的这一特权，剥夺了东神州万千生灵选择的权力，由于这座空岛以及天府盟的存在，东神州的生灵，此生就只能去充当天府盟的养料和垫脚石，匍匐在地，对这些生活在天上的人叩首；任何尝试突破、尝试改变现状的举动，都只会以失败告终。
所有人的努力，最终的成果，也都只是取决于那座高高在上的空岛上的大人物们的心情。
让人恶心。
但是，洛玄翎还是不打算轻举妄动，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和洛玲目前的力量能不能摧毁这个足以对天道造成如此扭曲的造物；同时他也不确定，一旦自己真的出手摧毁了这个东西，之后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天府盟打算拿你做些什么吗？”洛玄翎突然想起了之前洛玲说的话，“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有可能。”洛玲沉思着，尝试思考出天府盟的真正目的。
天道的轮回，对于一界而言异常重要，这最基本的规则。
但是现在，东神州的天道轮回，因为天府盟的所作所为而遭到了破坏。
但是，为了确保天府盟的利益，天道的轮回必须得到基本的维持，既然这种轮回已经没法像曾经那样自主进行，那么就只能通过外力来推动。
“该不会......”洛玲看向洛玄翎，后者心领神会的眼神表明了，洛玄翎也有了相同的猜测。
任何一个境界的修士，都可以通过自解仙体的方式，将自身彻底交还给天道。
通过突然注入庞大的新鲜血液，当然可以让一潭死水重新活跃起来。
越是高境界的修士，其自解时对于天道的影响就越强；而洛玲这个层面的实力，一旦仙体自解，必然会对东神州的天道规则造成极大的刺激，突然释放而出的庞大力量，甚至有可能骗过天道意志，让本来扭曲停滞的轮回重新焕发活力。
而由于这一刺激，凡间修士们的修为会在短时间内进入一个突飞猛进的阶段，这样的情景必定会激发他们的修炼热情，在随后的时间里更加卖力的修炼——
也就是更加卖力地为天府盟做贡献。
看来不得不砸了这里了。
“试试吧。”洛玲握紧拳头。
“嗯，要小心。”洛玄翎也握紧了拳头，他们两人无法利用此处的天道和灵力，但对于他们这种存在来说，就算已经肉身降世，仙法一类的东西也只是辅助而已。
似乎有同类在其他界降世了，在那些没有灵力一说的界，这些同类们依旧强大。
而就在动手之际，洛玄翎突然眉心刺痛。
“等等！”洛玄翎拦住了洛玲。
“怎么了？”洛玲看向洛玄翎，一脸不解。
“出事了。”洛玄翎恶狠狠地瞪向石壁，或者说，瞪向石壁之外的，天府盟那些琼楼玉宇所在的方向。
刚刚的刺痛，来自于他离开前施加给几名同伴的禁制。
也就是说，有人打算对他的同伴们下手。
“商量一件事。”
“你说。”虽然确信不是针对自己，但化作实体之后首次面对如此可怕的杀气的洛玲还是后颈一凉。
“如果我把这座岛上的天府盟人员全部杀光，你会介意吗？”
“呃，能留几个吗？我觉得他们也不全都是坏人，嗯，坏人。”洛玲说着，在天府盟的这段时间，她确信这座岛上确实有人并非真的心甘情愿为天府盟效力，仅仅只是迫于无奈。
“那到时候就拜托你指出来了。”
“你真要动手？”
“先看看情况。”
话是这么说，但洛玄翎走向出口时的气势，已经让洛玲发自内心地觉得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等等，大战？
洛玲想起了天府盟和自己之间的差距，也就是和洛玄翎之间的差距。
“......屠杀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