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玄翎在皇宫上方大开杀戒，整座皇宫沐浴在血雨之中的同时，洛玲正在近邻皇宫的另一座建筑群里，聚集着洛玄翎让她挑选的“不该杀的人”。
说实话，让洛玲来判断的话，这样的人还挺多的。
“殿下，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询问，洛玲认得她：她是上个月才进宫的，被安排在服侍洛玲的宫女之中了。
在偌大的天府盟皇宫，要让洛玲记住脸和名字可不容易，也许正因为如此，这名看上去就很胆小的宫女才会被后面的众人推举出来，上期询问。
此时，从众人所在的地方看去，正好就能看到远处正在大肆屠戮死士护卫的洛玄翎。
虽然都有修为在身，但这些仆役们对于战斗看得并不真切，在他们的眼中，皇宫里那些平时候非常吓人的侍卫只是一群有一群徒劳地朝着那孤零零的身影冲去，随后又突然变成飞溅的血水。
即便是对于这些在天府盟做事的仆役来说，这样的场面也过于惊悚。
“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洛玲也懒得解释，从之前的交谈她就已经感觉出如今的洛玄翎绝非表面上的那样温柔平和，不过感知着对方神魂波动的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地方。
怎么觉得，他的根源不完整？
“殿下，人都到了。”一名年轻侍卫的话语把洛玲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目光依次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这不到百人的小小群体，就是洛玲觉得不应该死在洛玄翎手上的人了。
他们之中，有被天府盟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戮了整个镇子之后掳来“赎罪”的奴隶，有被天府盟“看中资质”后“赐恩”从家人身边带走的弟子，有想要靠自己的修为让家乡变得更好却又无能为力、甚至要听从命令去毁灭别人的家乡的士兵......
作为一个被关在奢华鸟笼里的圣女，洛玲认识的就这些人了。
她相信皇宫之中肯定还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被逼无奈委身于天府盟的苦命人，但很可惜她无从判断，而且看洛玄翎那边的情况，估计她也没什么时间去找寻更多人了——
此时此刻，洛玄翎被十个高大的身影环绕。
除了担任侍卫统领的王猎，其他九“人”都是天璇境的修为，是被称为“十英杰”的、天府盟最重要的招牌之一。
因为堪称登峰造极的修为，这些修士看上去光是身形就十分高大威严，据洛玲了解，那是一种叫做法身的东西。
像是洛玲和洛玄翎这样的存在，虽然强大，但对于术法等原生于这一界的知识，同样也要靠自己从零学起。
洛玲曾经见过拥有法身的修士，也击杀过几个，虽然远不及“十英杰”，但她还是确定这十个在东神州享有鼎鼎大名的所谓高手，不可能对洛玄翎造成实质威胁。
活着的生灵又怎可能对抗死亡呢？不过是挣扎罢了。
“我会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在那里等我。”洛玲看向被自己选出的人们，说实话，其实她挺想让这些人再去尽可能多的叫上他们自己想要救的人，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那殿下您呢？”侍女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除了担心洛玲的安全外，要与自己唯一的依靠分开，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让她很不安。
“我还有事要做。”洛玲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随后，洛玲看向其他人，大声宣布：“在我回来之前，一切都听小烟的，谁要是不服她，那就是不服我！”
小烟就是这个侍女的称呼，在被掳来天府盟的时候，她就被剥夺了真正的名字。
随后，洛玲给了小烟一件护身的法宝，便长袖一挥将这些人送去了她最初降世时的那个山谷。
就东神州而言，那个地方应该还算挺安全的。
这边洛玲刚把人送走，另一边，洛玄翎就成功处理了“十英杰”，顺带处理了整座皇宫。
哦？还能这样？
洛玄翎击败“十英杰”时的战斗方式让洛玲觉得有趣，也许是因为思维形成了定式的缘故，她降世后也一直有样学样地和遇到的修士们一样用仙法战斗；但是刚才，洛玄翎很显然并没有使用任何的仙法，而是直接借用了这一界的根源法则。
那么现在，该去找那个圣皇了。
洛玲闭上眼，她和圣皇相处的时间很久，按理说要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并不难，但是，等到她的神识扫过几乎覆盖整个东神州的范围之后，却仍旧没有发现圣皇的存在。
搞什么？
平心而论，洛玲不相信圣皇的修为足以抵挡她的神识探查，可不论她探查几次，圣皇都像是从东神州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丝的气息。
此时，洛玄翎已经拎着段烨的脑袋冲向另一个方向了，显然对于如何寻找圣皇，他有自己的想法。
去和他商量商量吧。
——
看着眼前这些大都吓得腿软的修士，洛玄翎有些庆幸：天府盟的修士并不都是他昨晚杀死的那些死士，知道恐惧的正常人还是存在的。
既然会恐惧，那剩下的就好说了。
“我再问一次，圣皇在哪？”洛玄翎很是平淡地问道，但这种平淡的语气却让所有还活着的天府盟修士不寒而栗。
如果可以，洛玄翎实在不打算在方雨薇和戚筠面前表现得太残暴——
此时两个孩子正近乎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已经完全脱力的裘纤雪三人，显然，一夜的大战彻底抽干了三人体内的灵力，孙忻涟最后加入到维持法阵之中的举动，甚至让她此刻看上去气若游丝。
“姓洛的！”虽然很虚弱，但裘纤雪还是鼓足了劲大声说道：“那边的就是这些人的领头！”
顺着裘纤雪所指的方向，洛玄翎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名其貌不扬的修士身上。
天玑境二层？嗯，倒也算是个人物......吧？
对上了洛玄翎视线的瞬间，那名修士几乎是立刻就跪下了，动作之顺滑、姿态之熟练让人啧啧称奇。
“大人饶命！小人名叫耶律弘毅，出身东神州北方的苍鹰草原，现年156岁，44岁入天府盟，前后担任——”
“圣皇在哪？”洛玄翎不耐烦地打断了耶律弘毅的自我介绍，他现在只想要赶紧处理掉圣皇，结束这场闹剧。
“呃，这个.....”耶律弘毅犹豫了，在他的认知里，这个能把段烨的脑袋就这么扔过来的人很恐怖，但圣皇的实力也很恐怖，站在地上的他根本无法精确地对比出高入云端的两人究竟孰强孰弱。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
“你是在担心背叛的后果？”洛玄翎很清楚耶律弘毅在纠结什么，“当了叛徒，圣皇不会放过你；而咬牙当个忠臣的话——”
“你就等不到他不放过你了。”
对于贪生怕死之辈，直接用死亡来威胁是最有用的。
“这，小人，倒也不是怕死......”耶律弘毅像是在狡辩，又像是在诉说实情。“只是，小人的家乡一直处在天府盟监管之下，小人担心的是。”
“从现在起，天府盟不存在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洛玲缓缓来到洛玄翎身边。
这下，天府盟的修士们彻底绝望了。
本来，段烨的死就让他们有所预感：“十英杰”大概已经全部身陨，而现在作为圣皇之外天府盟最强王牌的圣女，居然也已经成了对面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专门帮那个老不死干黑活的，这么多年来昧良心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件。”
洛玲这话一出，修士们吓得血都凉了——早听说圣女虽然性子怪了些，但心底里是个善良仁慈之辈，因此圣皇再三嘱咐要把天府盟所有见不得光的地方瞒住圣女，现在事情暴露，圣女该不是要清理门户吧？
“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要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洛玲没有大开杀戒。
“说出圣皇在哪，我留你们的命；等我处理了那个老不死之后，你们就给东神州的人们做牛做马赎罪。”洛玲的语气完全就是在下命令，“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给他尽忠，然后我杀光你们，自己去找他。”
选择摆在这里，该怎么选，对于这些修士来说很明显。
这些人都很清楚，自己手上的罪孽，光是死一遍绝对是不可能清偿的，现在有个机会在眼前，不仅不用死，还能赎罪，这让许多人心动。
“禀告殿下，陛......圣皇他昨晚曾下令，让我等抓住各方修士之后送往——”
“噗”
怪响之后，耶律弘毅的脑袋像是砸到墙上的番茄一样，爆开了。
来了！
洛玄翎和洛玲反应极为迅速，前者立刻张开禁制护住戚筠等人所在的馆舍，后者则是唤出数柄仙剑，顷刻间，数道光茫以肉眼不可见之速飞出，但下一刻，就传来了剑身破碎的刺耳杂音。
“孩子，为何要反哪？”仿佛引起了天地共鸣，像是上天在亲自开口说话的声音响起，笼罩在层层圣光与天道加护之中，圣皇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若真有神明，想必也不过如此了。
“谁是你孩子？”洛玲咬牙，刚刚碎掉的仙剑是她最中意的几柄。
不过气恼之余她也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圣皇的到来，周遭的天道开始产生剧烈变化，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谄媚地向圣皇表达好感。
该不会......
“你猜对了，孩子。”圣皇微微一笑，那是胜利者得意的微笑。“虽然尚且不够，但朕如今距离走完登神长阶只剩一步，这一步，就是朕最爱的女儿你啊。”
“晚了一步啊。”一阵自责席卷洛玄翎心头，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那些被抓走的各方修士，估计已经成了圣皇的祭品。
若是自己再快一些，应该就能救下他们了吧？
“看来，除了朕的女儿，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圣皇看向洛玄翎，两眼放光，在那神明般的面容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了赤裸裸的强烈欲望。
“甚好，甚好啊！”圣皇大笑，随着他的笑声，天空开始诡异的扭曲，空气中的灵力不安地躁动，就连一草一木、一砂一石，都颤抖不已，世界的意志本身，似乎都将要臣服于他周身的光茫。
“登神之后，朕还要远征三千界！真要让大千世界全都享受朕的浩荡天恩！”
哦？居然知道其他界的存在，那看来不能留你了——本来，虽然察觉到圣皇已经对这一界的根源法则造成了足以称之为威胁的影响，但洛玄翎还是以看猴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已经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的人；但此时从对方嘴里听到“三千世界”这个早已在这一界绝迹的词，洛玄翎就不得不起戒心了。
他无意，也无权妨碍各界之间的交流，但他不会允许圣皇这样的人成为这一界再次走出去的第一人。
“你去砸了那个东西，他就交给我了。”洛玄翎盯着圣皇，但很明显是在和洛玲说话。
“那你自己注意，对了，砸了那东西之后这座岛可能会直接崩毁，你记得护住你身边的人。”和洛玄翎一样，洛玲看向圣皇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发了疯的痴人。
随后，洛玲就头也不回地飞向那诡异的造物所在的地方，完全不担心将后背暴露给圣皇会导致什么结果，仿佛圣皇在她眼里完全不算是威胁。
两人这样的态度，让圣皇很不高兴。
“蝼蚁无法理解骄阳的光辉，朕理解，朕不怪你们。”圣皇摇摇头，仿佛在惋惜。“唉，可惜你二人如此修为，却鼠目寸光，不理解朕之伟大！”
“凡人弑神，自古皆有此传说，今日，若是你想试试的话，那朕并不介意——”
在其他人眼里，这个场面大概就像是高悬的、遥不可及的太阳突然在一声巨响之后砸落到了地面。
当然，更直接的感觉，是这轮太阳坠地之后带来的强烈冲击。
若非这座空岛灵力充裕，否则这一冲击就足够让整座岛裂解。
而从圣皇的角度，他是在感觉到全身，尤其是脸上传来的疼痛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被那个自己俯视的、蝼蚁般妄图挑战他作为神的权威的凡人，打了一拳。
“没死？”洛玄翎看着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的圣皇，挑了挑眉。
寻常修士，哪怕天枢境，挨了这一拳怕是也碎了，但此刻圣皇不但还活着，就连被他击中的那半边脸，也只是紫了一大块。
看来还真是如他自己所说，称得上是神了啊——洛玄翎很清楚，圣皇此时的实力，对于这一界目前的苍生来说，称一声“神”确实不过分。
“你，你竟敢！”终于清醒过来的圣皇恼羞成怒，从当年因运气发现这座空岛起，他称霸东神州已经快五百年，这五百年间不论是魔族的天命之女还是妖族的妖皇转世，全都拜服在他可怕的实力之下，他的天府盟更是在东神州的每一个角落都让人谈之色变。
这座大地上，有数不清的供奉他的寺庙，有无数个以他命名的伟大建筑；这里的每一条奔腾的河流，每一座巍峨的山峰都属于他；东神州的万千苍生，都是他掌心的私有物，都是虔诚信奉他的羔羊。
而现在，一个来自南神州的、此前从未听过其名的修士，居然打了他一拳，打了即将彻底成神的他一拳！
“竟让朕如此狼狈！”恼羞成怒的圣皇一声暴喝，来自天道的无限威压浩荡荡扑面而来，方圆万里的灵力被尽数抽干，凝聚在圣皇的怒火之中化作巨大的手掌压向洛玄翎。
那就像是世界本事打出了毫不留情的一掌一般。
“玄翎！”
“姓洛的！”
“师兄！”
馆舍内，面对这天地般浩瀚的一击，众人都慌了神，戚筠甚至打算直接冲出去，去到洛玄翎身边，但洛玄翎设下的禁制，既保护了她们几人，也让她们踏不出去半步。
洛玄翎抬头，平淡地看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袭来。
随后——
“嘭”
圣皇的脸，又挨了一拳，只不过这次是另一半脸。
而那可怕的灵力狂潮，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括圣皇自己在内，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人愿意相信，难以相信。
劫后余生的天府盟修士们痴痴地看向天空，在那里，是看着再次被砸进地面的圣皇的洛玄翎。
“还没死啊。”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洛玄翎平淡的语气给出了评价。
被这一拳再次砸进地面的圣皇呆呆地躺在原地，他不能，或者说拒绝去理解和接受眼前的事情，直到这座空岛的部分因为他砸下来的冲击而裂解，他才在本能的驱使下飞起来，但在即将抵达和洛玄翎相同的高度时，求生的欲望让他停下了。
自诩神明的男人，此刻正抬头仰视着那个身影。
没有笼罩周身的神圣光辉、没有天道加持的柔和光茫、更没有高深修为带来的可怕威压。
这个男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毫无威胁，让人感觉不到他是个修士。
“接下来，换个地方比较好。”洛玄翎的视线越过圣皇，看向正在裂解的部分岛屿，再打下去，怕是这座岛会先撑不住。
随后，洛玄翎一个闪身来到了馆舍内，将一块小小的玉符交给戚筠，嘱咐道：“小筠儿，待会发动这个玉符，它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之后，你就要保护好你师妹，还有裘少宗主她们，知道吗？”
“嗯。”戚筠机械地点头，她还没从刚刚的冲击里缓过来。
“你现在是师姐了，要加油，师兄相信你。”洛玄翎带有鼓励意味地摸了摸戚筠的头，随后有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似乎是打算逃跑的圣皇身前。
“你要和我走。”
不等圣皇说话，洛玄翎就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随后手一挥，在空中撕开了一道裂口。
裂口的另一边，只能瞥见一片萧瑟荒凉的景象。
“你不是要征服三千界吗？好，我带你去。”
拖着圣皇，洛玄翎消失在了裂口的另一边。
“师姐。”方雨薇看着洛玄翎消失的方向，声音很飘忽。“师兄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戚筠诚实的摇头。
她踏上修行路的目标，是要追上洛玄翎，成为能够和他并肩同行的人，而不是只能躲在他的身后。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目标是那样遥不可及。
那么，要放弃吗？
答案亦是否定的——戚筠握紧拳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洛玄翎消失的那片天空。
我会追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