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节如期而至。
盛大的舞台，迷离的灯光，热烈的观众。
我站在贴着“诹访兰丸”名字的衣柜前，里面是这场话剧表演要用到的所有衣服——除了校服就是裙子，还有一条芭蕾舞裙。
即便是小时候陪葵一起去练芭蕾，穿的也不是这个。
要穿这个的话，不论如何要用到硅胶胸……以及一年多来无数次帮我避免了尴尬的“绝对禁止BO起！君”。
换上第一幕所需要的校服裙，走出隔间，大家已经准备好登台了。
因为都很紧张，所以也没什么人来调侃我，正春也一言不发。
随着人群喧哗的配音在集成音响中响彻全场，我看着同组负责搬运道具的同学们迅速撤出舞台，随着聚光灯亮起，布置成教室模样的舞台展现在所有人目光之中。
然后，登台的人就轮到我。
我看向穿衣镜中的自己，好像真的看到故事中的加濑和子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
肩膀被谁触碰。
我回头看向身后，是正春。
“嗯？”我忍不住发出疑问。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放下那只手。
我注意到舞台上的情况，迅速移步到表演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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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话剧精彩而毫无波澜地结束了。
竟然“毫无波澜”。
我想，正春心中对此所想应该和我是一样的。
在那天梦幻般意外的一吻之后，我们之间竟然真的疏离到能够好好一起演恋爱戏。
不过，这部话剧的恋爱情节确实没有太过露骨。
但尽管如此，最后那个片段，我在那个逼真无比的、被布置成病房的舞台上和正春对戏时，也丝毫没有看出他眼里有一点异样，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像剧本里设定好的眼神，以至于我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是他自己对我的情感。
我们也像是后来无数次排练那样，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两个角色最后的天人两别。
那天在我家的意外，当然没可能再出现第二次。
尽管如此，不知情的、学校里的大家还是很激动。“诹访兰丸”这个名字也成了神奇的存在。因为……据多数人后来告诉我的情况来看，虽然观众在前半部分时间都在对我惊奇地指指点点，有点看热闹的感觉，但演到后半部分，已经没人再关心我是男是女的问题。我们没有辜负大辉老师的眼光。
那些都是后话。
总之现在，站在正春身边，和小组所有共同努力的同学一起向全场观众鞠躬谢幕，心中要说不雀跃是不可能的。
连绵的掌声中，我抬起头，无意间看到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的小梨香老师。
她双手鼓着掌，一边赞许地笑着，一边向我点头。
我也向她露出微笑。
顺着小梨香老师忽然看向身边的目光，我看向坐在她身边的人。
那是我的妈妈。
她不认识这是我。这是意识到妈妈就在台下时，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很快就明白这只是奢想。因为她显然和小梨香老师一样，在对我笑。
早就发现我……女装了吗？
还是说，小梨香老师已经让她有了思想准备。
总之，我逐渐走上女生道路这件事，在这样的场合，完完全全被妈妈知道了。
在那之后是怎么下台，以及怎么被小梨香老师和妈妈在人群中找到的呢？
应该说，我也忘记了应该藏起来。
“兰。”
妈妈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
但我知道，当时爸爸刚遇到那件事时，妈妈也是这个态度。
“兰，我们回家聊聊好吗？”
“嗯。”
在葵、正春，以及新体操部的所有人担忧的目光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没有参加任何话剧节结束之后的闲谈和社交，被妈妈牵着手，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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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今天的你，好像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说得通了。”
“嗯。”
“怎么想的呢？当初找我签字时，不是说在空手道部吗？实际上加入的是女子新体操部吧？”
“当时，误打误撞就加入了。”
“加入之后，就再也退不出来了吗？”
“再也退不出来了……我喜欢新体操。”
“那么，有没有考虑过男子新体操，或者是普通的竞技体操呢？”
“我喜欢的想必是女子新体操。”
“所以需要身心都变成女生，是吗？”
“是的。”
“我不希望你这样。”
妈妈的声音带点哽咽。
“既然生来是男孩，想要做出这种改变，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不希望你付出这种代价。”
“如果因为害怕这个就什么都不做……可能我无法安心！对不起，妈妈。”
“我也有问题呢，总是在忙工作。”
妈妈忽然苦笑起来，“其实这件事，你们的藤村梨香子老师三天前就让我知道了。”
“以特邀家长的名义，请我来看看儿子诹访兰丸的表演。当时是这么说的。但跟我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告诉我你在学校的一些事，以及扮演的是女主角。”
“你演的那部话剧，主题是宣传白血病吧？”
“嗯。”
“……”
“……”
“你不可能跳一辈子新体操的，兰。”
“……”
“你打算跳到什么时候？据我所知，新体操这一体育竞技项目，多数运动员二十四五岁就宣布退役，不再参加高强度的竞技比赛了。”
“等到那时候，你会变回男孩吗？”
“我不知道。”
“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没有。”
“那么，有什么苦衷呢？”
“如果遇不到像爸爸生前爱妈妈一样爱自己的男生，绝不对自己的身体做任何事，可以吗？”
“……”
“哪怕最后因为年龄增长，一些特征再也遮掩不住，只能做回男生，那就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个男生，诹访兰丸，你答应我。”
妈妈的哽咽终于忍不住成为哭腔。
得知我的事情这三天以来，妈妈究竟翻了多少相关的书，问了多少医生朋友呢？
女生的姿态让我更加自在。一些身为男生显得拘谨的举动，如果身为女生做出来就不显得奇怪。抛开生活与未来这些东西，这是我加入新体操部以来最纯粹的感受。
但现在的我，做不到看着妈妈伤心的脸，斩钉截铁地说出“从今往后要做一辈子女生”这样的任性话。
我甚至不觉得这么做以后会幸福。
正春对我的拒绝浮现在脑海中。
葵和小真彩，都不是真心希望我成为女生。
我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只不过是要完成那个约定。只不过是想堂堂正正地邀请凉子学姊再次返回赛场。
等完成那个约定之后，我一定能做出决定，而不是像现在，只能看着妈妈流泪的脸犹豫不决。
至少当下，我可以绝对不对身体做任何事。
我答应了妈妈。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