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3月11日
今天是周六，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别但又不那么特别的日子。
要说特别之处在于什么地方，那就是我必须要去打工了。
打工的地点是一家高档咖啡厅，无论是咖啡的价格还是夜晚酒水的价格都高的让人看一眼就想要退出来。
不过我要做的并非是端茶送水，或者说是扫扫地那样简单的工作。
「上午好，涯无。」
久石一，也就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此时此刻他正向我道早安。
「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早啊。」
「上午好，久石先生。」
「今天都准备了哪些曲子呢？」
「一共有四首，《池塘的鱼》、《月光》、《唐璜的回忆》、《死之舞》。」
「今天的难度真高啊，之前提过的那件事——还要加工资吗？」
「不必了，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这样做吧，这周还是按老样子。」
久石笑着为我打开钢琴盖。
「对我不用这么客气。」
于是我坐下开始弹奏，第一首是《池塘的鱼》，这是一首非常冷门的曲子，因此作为客人还尚少时候的开胃菜来说正合适。
……
……
……
「给，辛苦了，明天也请多加努力。」
下班时，久石将装有几万日元的信封交给我，这是我一周只工作三个小时的收入。
「收到了。」
「是啊。」
我正打算离开，久石出声叫住了我。
「虽然我觉得这可能是个个人问题，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句。」
「如果你觉得这是个人问题，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涯无先生，以你的才华，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咖啡厅里打工呢？而且也穿得这么简陋？难道你真的是所谓的那种艺术家？还是说有什么没办法告诉别人的隐情？」
「这些事跟久石先生有关系吗？」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何况仅仅是在这里打工的钱，应该也足够买一身新衣服了吧？」
「因为没有兴趣。」
对于他的疑问，我只是这样简短地回答到。
弹奏完之后，我顺着明川大桥向公寓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灯红酒绿映照在我的脸庞上，我仿佛一个半醉半醒的人徘徊在马路上。
走过大桥时，我不经意间向下看去，大桥之下聚集着许多流浪汉和一些生活失意的人——失去了梦想，失去了自己的人生，一败涂地，只剩下自己行将腐朽的身躯落在那里，等待着终将到来的那一日。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信封，将里面的钱全部抽出来，向着大桥下面挥洒而去。对于我而言，这是每个月都至少会有一次的事。
嗯，没错，我将工作了整整一天的所有报酬都扔下了大桥，我并没有刻意去从桥上向下俯视。但我也知道桥下的人先是惊愕，然后就开始四散捡拾，互相争夺的丑态。
不过，不要误会。我这样做并不是出自什么慈善的心理。我是那种认为胡乱的慈善只会加重人们不劳而获的念头的人。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我只是纯粹出自自己的开心，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愉悦身心而做出的这种事，一切只是为了我的快乐而已。
有一种奇怪的快感。做这种事情会让我感到愉悦，这样，随手一抛，在舍弃人们最看重的所谓财富的同时，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蔑视他人的嘲笑感。
我是那种不会因为小混混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而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却会因为他们的「高谈阔论」打扰到我而把他们教训一通。
想要我去救别人更是不可能。
那种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去让别人获得安全的事情，在我看来实在是愚蠢。
嗯，对。
一定很丑陋很恶心吧。
但是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我。嗯，真正的我。
可能你不相信，但是在我印象当中，原来的我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请问……先生，这是您掉的钱吗？」
面前这个看起来像流浪汉，实际上也是流浪汉的人向我说着，他的手中是我撒出去的几万日元当中的一两张——大概有两三千日元吧。
确实会有这种事。
「嗯，是的，不小心掉下去了，谢谢你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路过桥下，有一个人正在弹着吉他卖艺，弹得很烂，而他的琴盒当中自然也是空空如也。
我将那几张钞票扔进了他的琴盒当中。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向我微微低头。
「谢谢你……先生。」
「你弹的很好。」
我并没有刻意看向他，只是这样说完以后便离开了。
在我看来，这都是一样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