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生出的细菌是不会消失的，除非从源头上解决。
“嗡嗡”。
震动的声音与触感已经成为了夏梓夜行走道路上的必需品，她一封一封删除，又会传送过来新的。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性。”
所有讲述的矛头都指向了夏梓夜。
像是要把她拖出虚伪且温暖的壳。
像是用锤子一点点敲碎她所剩无几的壳。
像是要把她封锁的回忆全部拽出埋藏的地方。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恳求，对着千凪摇尾乞怜，是为了？
为了获得微不足道，从不存在的爱。
夏梓夜干脆关闭了手机，手指按在锁屏键十秒之后，屏幕陷入了黑暗。
不会再有“嗡嗡”的声音。
而被粉饰和平的日常也不会回去了。
心底的恐惧被一封封的匿名邮件唤醒。夏梓夜本应该忘记了，因为，现在和千凪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多么让人依赖的一件事。
而匿名邮件看透了虚假的和平。
“委托，我要去找那只鳄龟，对，没错。”夏梓夜站在原地喃喃道，她再一次迈出步伐。
可步伐却是那么沉重，仿佛行走在污秽的泥潭中。
一步又一步。
视野忽明忽暗，好似被鬼附身那般魂不附体的向前行走。
河边没有鳄龟的身影，人工河没有尽头，标志着“十一区”的生锈字样提醒她已经到了十一区的边界。
就算是龟类，沿着河边爬上几天也能从这里爬走的吧，爬到远方，爬到不受束缚的地方去。
夏梓夜停在了生锈的标志前，停顿了几秒，转过身去。
“要和主人汇合，现在必须和主人汇合。”
主人。
已经习惯于用这个称呼去称呼千凪了，她就是主人，她身为S-1等级的特殊人种，在C-3的夏梓夜面前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想去承认匿名邮件的内容，否认的唯一方法就是向千凪确认。
但自己真的能开得了口吗？问出去真的不会被杀掉吗？
而且去确认什么？确认她是不是化工厂爆炸案件的幕后黑手？还是确认她对自己有没有爱？
夏梓夜最后分析出来的是，两者都有。
脑子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然而视线中出现了那片似是要把所有东西都吞入的黑暗，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的颜色。
千凪是纯黑的存在，而她正抱着和她半个人一样大的鳄龟，朝着夏梓夜招手。
血色的夕阳，映衬着少女白皙的面颊，恰到好处的微笑是让人沉沦的罪魁祸首，眯起的黑色眼瞳之中没有任何的光，而投进去的光也会被黑暗淹没。
“夏梓夜！”千凪的声音很响，“我找到了喔！”
眼前的声与景，构成了夏梓夜现在世界中的一切。
和匿名邮件里写得完全不一样，千凪的笑容，千凪的行动不都说明了她爱着她吗？
但疑问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来。
“主人到底怎么看我的。”
用了委婉且陈述的语句，夏梓夜甚至没敢大声，仿佛回到了刚入学的时候。
被B级的特殊人种堵在监控死角，无论她们怎么嘲讽谩骂，夏梓夜都只会用眼睛去盯着她们。
人的脸不会说谎，她们脸上的笑容之下埋藏着对夏梓夜外貌的嫉妒。
“明明一点身份都没有怎么进的紫苑高中？”
“C-3等级的人不配拥有这幅皮囊。”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夏梓夜能读懂她们脸上细微的表情，但这也让她害怕去观察他人的脸。
曾经就从亲近的人脸上无数次无数次的读出了“去死”的真心。
唯独千凪的脸，永远都带着疯狂。
疯狂之下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是看着她，就会被她散发的危险气息吸引。
千凪放下了抱着鳄龟的手，她歪了歪脑袋，黑色的长发随着风飘动，“怎么看你的？”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咧嘴笑着说：“当然是可爱的宠物啦。”
“没有别的了吗？”
夏梓夜看上去很委屈，表情就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的流浪狗。
千凪的心中升起怜悯，却很快被从未体会过的感情覆盖，她说：“作为宠物狗，你还想奢求什么呢？”
话语从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无法改变了。
这个回答在夏梓夜的意料之中。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更加无法忽视匿名邮件上的话语了，荆棘只会在心中生根，越扎越深。
“爱。”夏梓夜脱口而出，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得了的字，想要改口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喂喂喂，明明说好了是主仆关系……哦，不，是主人与狗的关系，哪里会有爱啊，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懂得爱的。”
千凪像是被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她的手中依旧抱着半个人大的鳄龟，没有凑近夏梓夜。
但夏梓夜能够感觉到从对方的眼睛刺来的寒冷目光。
鄙夷的，不屑的，怜悯的，玩味的，就是不带有夏梓夜一直想要握在手心里的“爱”。
可千凪说的没错，她们都不可能懂得爱，自顾自的把从对方那里汲取的温度误以为是爱罢了。
“是我僭越了，鳄龟，好大。”
夏梓夜转移了话题，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就关不上了，里面涌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要全部接住。
千凪态度的转变也很快，冰冷刺人的视线消失了，转而是略微沙哑的清朗声音：“我就说这是鳄龟吧！这下可以放心去交委托了吧？”
“啊，嗯，主人很厉害。”夏梓夜想从千凪手中接过那只鳄龟，却看到少女摇了摇头。
“小狗就在旁边乖乖摇尾巴就够了，哪有小狗帮主人搬东西的。”
“是不是反了？”
“小狗就应该跟在主人的身边摇着尾巴，你有见到过带着狗去拿快递的人让狗拿快递吗？那不是虐待宠物嘛。”
千凪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