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夏梓夜没有读出来什么感情。
她真的只是宠物，不过是拿回来了一点人类的尊严，居然想要从不正常的千凪身上获得爱。
爱是奢侈品。匿名邮件说得没错。
“为什么当初要救我。”
夏梓夜跟在千凪的身后，她感到脸颊被夕阳映照得发烫。
“你是指从那群B级手上？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了很多次吗？”千凪没有回头，只有声音飘浮在空中，“我就是那种会可怜路边小狗的人啦，而且你的外貌很合我的心意，嗯，像洋娃娃一样，我呢，每次有玩具都会被我弄坏，你一定不会坏掉的对吧？”
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夏梓夜除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以外想不出任何的解释。
那是拯救吗？那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掉入另一个地狱。
生活充斥着性与暴力。为夏家洗去冤屈是黑暗大海中的灯塔，夏梓夜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拙劣的借口，为了让自己逃避痛苦的借口。
“夏梓夜，为什么不回答我？”
黑色的披风飘动，黑色的少女转过头，黑色的瞳孔充斥着冰冷的笑意，盯着夏梓夜。
“我不会被玩坏的。”
我已经坏掉了。
说出口的话与心声是相反的，不知不觉中夏梓夜已经习惯于用谎言覆盖真心。
欺骗自己的薄纱被匿名邮件揭开，展露出最真实的恐惧与憎恶。
把鳄龟交付于委托上的指定地点后，夏梓夜拿着装着药片的透明袋子，揣进了兜里。
从西部回到东部，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仿佛是两个世界。
如果不是因为被孤儿院收养，如果不是因为有陌生的好心人在背后帮助，夏梓夜会无家可归，然后流落到西部。
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海中，只剩下红紫的火烧云在远处与黑夜做徒劳的抗争。
和千凪并肩走的夏梓夜一向是沉默的，尤其是从对方口中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
但每次被梦魇住之后的拥抱是假的吗？夏梓夜尽可能的在回忆这一年来相处的过程。
痛苦和依赖是双生子，在她的心中无法分开。
回到宿舍脱下披风，再打开关了机的手机。
“嗡嗡嗡嗡”的震动持续了五秒。
匿名邮件占据了整个屏幕，每一封都把矛头指向了千凪，同时刺向了夏梓夜柔软的心脏。
“都是千家的阴谋。”
“千家一旦没有控制你这个夏家孑遗，秘密被暴露就完了，她只是千家的傀儡。”
世界上没有可以信任的存在。夏梓夜是这么想的，匿名邮件不可信，千凪不可信，就连自己都不可信。
“夏梓夜，过来。”千凪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拿出红色的项圈，锁链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十分刺耳。
项圈的红色也十分刺眼。
千凪不过只是跷着二郎腿，对着夏梓夜勾了勾手指，她就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感受着项圈缠绕在脖颈上的触感。
冰冷却又安心，一切的不快都在此时被挥走。
“手机，给我。”
简洁的命令让夏梓夜无法违抗，她想，也是，千凪早就该察觉出来了。
但夏梓夜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几秒内，柔软的刀片抵住了她的脖颈，细微的痛感让她的神经紧绷。
“我很喜欢这一款刀片，”千凪的声音十分轻柔，仿佛在讲睡前故事那般，“摸上去很软，但是很锋利，轻轻一划就能看到脂肪。”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夏梓夜知道这是在威胁她。
刚刚那些匿名邮件还没来得及删除，就算不主动交过去，千凪也会自己拿到的。
夏梓夜把手机递过去之后就没有再抬头，她现在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甚至都看见了死去的家人在朝她招手。
脖子上刀片的触感没有消失，反而越发的逼紧了。
“这就是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理由？”千凪的声音没有起伏，夏梓夜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去看。
她的声音细若蚊声：“我会删掉的。”
“为什么要删？”千凪笑出了声，“上面不是证据确凿么，那张照片拍到的确确实实是我呀。”
夏梓夜深吸一口气，空调吹出的冷气让她的肺部生疼，但还是摇了摇头。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说的也没错啊，”千凪又出声，“虽然不知道这邮件是谁发来的，但是分析得很好，简直就像把我们看透了一样。”
她凑近了夏梓夜。
千凪身上那股水果糖的味道一下充斥着鼻腔，混合着清爽的西瓜味儿。
“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乖小狗，不可以背叛我，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逃走，就算这些都是真相你也不能反抗哦，我们说好了的。”
刀片轻轻向一旁划去，这是千凪的警告，温热的血珠汇聚在刀片上，顺着刀片流到了千凪的指尖。
她扔下了夏梓夜的手机，转而伸手摸进了制服的衣领中。
千凪的动作温柔而又巧妙，她拉拽着锁链，发出了“咔啷”声，夏梓夜被推倒在了千凪的那张床上。
脖颈处的细微刀口依然在冒着血珠，从脖颈流至夏梓夜身下的白发上，晕染开来。
她看着天花板，宛若回到了曾经的居民楼里，天花板的灯光很是晃眼，细微的痛感恰到好处。
千凪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条黑色的布条，绑在了夏梓夜的眼睛上，她说：“再盯着照明灯看眼睛要瞎掉了。”
夏梓夜没有回话，她的疑问，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全被抑制在了喉咙口，怎么都发不出声响。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上涨那般，逐渐包裹着她，就连耳朵里都被灌满了水，无论千凪再说什么，都像是从遥远的水面上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话语。
她仿佛置身于黑暗森林，而千凪在她身上游走的双手是引导她出去的方向，本该如此的。
但在听了千凪说的那些话之后，夏梓夜的身体本能的抵触着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黏稠的触感怎么都消失不了，她扭动着身体想要反抗换来的却是脖颈的重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