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夜的意识从黑海中缓缓浮起，刺眼的日光的让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遮住，束缚感却让她动弹不得，等大脑彻底清醒之后，她想起了一切。
首先是被千凪抹了脖子，没死成还被送到了千家所建立的这间特殊人种专院，那之后便是千凪近乎病态的自白。
自白之中有几分是真心的，有几分是谎言呢？
嘴中的异物不用去想也知道是红色的小球，想必一定是为了防止夏梓夜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给她戴上的。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而这纯白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能否表明时间的东西，以至于夏梓夜的体感时间被彻底摧毁。
现在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不明白。
从透明的输液袋能看出还是有人帮她换过了，也不知那里面到底是什么药，是消炎药还是抑制特殊人种能力的药，或是两种都有，毕竟在输液架上的输液袋有好几袋，透明的黄色的都有。
夏梓夜只想用生不如死来形容现在的自己，既没有办法逃离，也没有办法去死。
就连快要抓住的真相也从指缝中溜走了，夏梓夜只感到挫败，她就这么躺着，直到走进几名白大褂的人。
“唔唔唔！”夏梓夜瞪大了眼睛，天蓝的瞳孔之中折射出了恨意，她想要从这群冷漠之人的目光之下逃离，却被伸出来的手用黑布条蒙上了眼睛，然后连带着病床一同把她推走了。
肯定是要去一个不能让夏梓夜知道的地方。她在脑内模拟出了电视剧里常会有的拷问行刑的秘密审讯室，但只是手背产生了微弱的痛感，能够感受到冰凉对的液体被注射进静脉之中，以及空气的寒冷，与房间里回响的医疗仪器的“滴”声。
然后，她的意识就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这一次的意识之海只有纯黑的一片，像是在死海之中漂浮，怎么都沉不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
不同于生病时的头痛，而是从大脑神经一直跳痛到头骨那样。
夏梓夜最先回忆起来的是自己的名字，然后是自己身在此处的理由，以及那个怎么都不会忘掉的，千凪疯狂的笑容。
脖颈上的划伤处会有护士来换药，而千凪也会在某个特定时间来，本应该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小狗，”白色的房间被打开的同时，少女那略带俏皮的声音响起，“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纯黑的少女，不仅仅是黑发与黑瞳，就连身上穿的紫苑高中的制服都被她改成了纯黑。
想必一定是刚放学，或者是直接逃学出来的。
千凪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就好像终于能够抛弃废弃品一样的眼神，夏梓夜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无力的“呜呜”声。
“啊，我忘了还有这个东西，”千凪向前微微倾身，伸出手把系在夏梓夜嘴上的红色小球取了下来，她说：“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天，夏梓夜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了，只不过声音的沙哑程度一度让夏梓夜以为自己的性别又变回去了。
“我很失望哦，”千凪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你还是只会问我这一个问题。”
“因为……”
夏梓夜愣住了，她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思维就像被什么人抽离了一般，以至于一些记忆变成了空白。
“因为那个邮件上有我的照片与信息是吗？”千凪的声音听起来倒没有那么冰冷，“只是照片和视频而已哦，在萨兰市，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随随便便就能合成吧？除非有目击证人。”
“事到如今你开始反驳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夏梓夜说着，只觉得鼻尖发酸，“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那根本不是你？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我？”
她猛地咳嗽起来，夏梓夜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嗓子干得像是要着火那样，也不知是痛感还是千凪的表现，让夏梓夜的泪腺分泌出了眼泪。
她一向是讨厌在别人面前落泪的，曾经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则是这样等同于把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别人，而夏梓夜讨厌这一点。
仅剩的那点高傲也被完全摧毁，她只得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至太阳穴，再浸湿后发与枕巾。
千凪沉默了几秒，重新伸出手，抚摸上了夏梓夜的脸颊，轻声说：“你会相信我吗？”
看似是轻佻的语气，却让夏梓夜睁开了眼睛。
矛盾，异常的矛盾，这一切都不合乎常理，千凪这个人前后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至于夏梓夜会觉得自己也被她影响到了。
她也变得前后矛盾了。
“我就知道你会沉默，但是没关系，你永远都会是我都小狗。”
千凪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失望，但是很快又被笑容所覆盖，她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似乎是古典音乐，夏梓夜对这首曲子稍稍有点印象，但不多。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明明我也很想……”
很想相信你。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夏梓夜咬了咬下唇，改口道：“我也不知道。”
千凪是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内里的腐烂只有夏梓夜一人知道，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千凪左侧胳膊上宛如一条长虫般的黄色脂肪，就这样裸.露在外面。
在她的记忆中，千凪很少会把自己割出如此之大的割口来，至少每一次都只是割出一个小眼睛，然后很快就愈合。
大概是意识到了夏梓夜的视线，千凪毫无保留的举起左臂，将伤口展示给了夏梓夜。
“这是为你而留下的，因为是第一次有这种矛盾的感情，很想要小狗留下，但又很想要把你杀掉，你如果再听话一点，我们谁都不会痛苦了不是吗？”千凪说。
这些都是谎言，她很清楚这一点，造成这样局面的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千家毁灭了夏家。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千凪手握真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